鳌拜看着再次败退下来的部下,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显示出他内心此刻极度的窝火和憋屈。 在豫王多铎和吴三桂被困沧州的消息传到了京城之后,礼亲王代善就带着包括他鳌拜在内的两黄旗大臣们前往多尔衮的摄政王府发难。 鳌拜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急先锋的角色,一番话怼的这几年一言九鼎,威风八面的多尔衮面色难堪,无言以对,这让鳌拜心中大感畅快,让他心中当年因为皇长子豪格被多尔衮逼迫的无法即位给他们这些两黄旗的大臣们心中带来的那种憋屈愤懑瞬间消散了许多。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多尔衮上位,重用的自然就是他手下的两白旗的人。 而如果豪格即位的话,重用的必然就是两黄旗的人。 所以多尔衮与豪格之间的仇怨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仇怨,更是满清内部两大利益集团之间的仇怨。 现在多尔衮下台,皇帝还小,礼亲王代善虽然暂时摄政,但是迟早都要恢复豪格的王爵的。 等豪格恢复了王爵之后,那取代多尔衮摄政也就是不远了。 到时候他们这些一直支持豪格的大臣们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跟着发达了。 这次礼亲王带上让他鳌拜带兵来支援山海关,在鳌拜看来就是给他送功劳了来了。 等到以后肃亲王豪格上位,那时候他鳌拜作为满洲第一勇士,必然会大权在握。 所以鳌拜对于这一趟山海关之行很是重视,带着五千精兵出京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山海关。 可是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山海关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支陌生的军队刚刚占领了山海关。 多尔衮入关的时候留下的守将刚林的脑袋正被挂在城楼上,一面残破的大清龙旗被扔在关墙之下,清兵的尸体还没有被完全清理,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 看着城头上那面正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色大旗,上面一个大大的“齐”字,鳌拜这才知道赶在自己前面抢占了山海关的原来就是那支在德州击败觉罗巴哈纳和石廷柱,又在沧州困住了豫王都铎吴三桂,还全歼了孔有德的天佑军的齐军。 虽然心中对于齐军的凶猛已经有了尽量高的心理准备,可是看到齐军出现在山海关的时候,鳌拜还是破防了。 他万万没想到齐王沈墨的速度会这么快,行动的会这么早,眼光会这么的毒辣。 从眼前的形势来看,这支齐军应该是在德州之战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打起了山海关的主意。 两线作战一向都是兵家大忌,但是偏偏齐王沈墨就这么做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对自己,对于自己的军队充满了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的军队一定会是胜利的那一方,而清军必然会以失败告终,必然会撤出京城。 所以他才会提前安排人马渡海来偷袭山海关。 虽然鳌拜没有看见齐军是从海路过来的,但是作为身经百战的大将,他一猜也能猜到。 虽然内心又惊又怒,但是作为大清第一勇士,鳌拜也没有就此撤兵,而是打算趁着齐军刚刚占据关隘,立足未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鳌拜很快下令部下开始攻城。 他手下这五千人都是两黄旗的精锐,几乎每一个人都上过战场,都接受过鲜血的洗礼,死亡的淬炼。 鳌拜对自己的部下有着充分的信心,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很快将山海关重新夺回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短短的半天之内,他的部下对关墙发起了足足六次攻击,但是却都毫无例外地最终以失败告终。 城头下面铺满了他们两黄旗勇士的尸体,有些甚至跟之前阵亡的那些正蓝旗的勇士遗体重叠在了一起,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城头上的齐军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坚韧凶猛,他们完全没有刚刚大胜之后的骄傲轻敌,面对着两黄旗勇士的猛攻,丝毫不惧,用任何他们能想到的方式拼命地阻止两黄旗的勇士攀上城头。 好几次鳌拜看着自己的部下明明已经攀上了城头,但是要么很快就被淹没在城头的人群之中,要么就被很快地赶下了城头。 两黄旗短短半日之内损失了将近五万之一的人,这让他们本来高涨的士气遭遇到了严重的打击。 他们虽然没有抱怨,但是鳌拜却从部下的勇士们眼中看出了一种明显的挫败感。 鳌拜此时也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若是再继续攻打下去,以齐军表现出来的坚韧凶猛,自己就算把这五千人拼完也不一定能重新夺回山海关。 就算夺回来,那也绝对是惨胜。要是齐军后续还有军队过来支援,自己靠着剩下的那点人能守住吗? 除了齐军的坚韧顽强凶猛程度让鳌拜心惊,更让鳌拜感到头疼的是齐军的武器精良程度丝毫不亚于清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他郁闷的是城头上的齐军拥有大量的火枪兵,他们手中的火枪比起孔有德从大明带来的那些工匠们制造出来的火铳要威力更大,射速更快,射程更远,更加的精准,一排火铳打下来,饶是穿着两层甚至三层甲的大清勇士都会被击伤击毙。 而且他们的火铳质量非常的精良,鳌拜在城下观战,几个时辰下来没有发现一个炸膛的火铳,这让他吃惊不已。 齐军除了这种更先进的火铳,还有那种黑乎乎的点燃引线后一炸一大片的万人敌更是让大清勇士吃够了苦头。 更不用说,齐军还有各种火炮,架在城头上对着城下的大清勇士狂轰滥炸,以至于鳌拜为了不被齐军火炮击中,只能下令将自己的指挥位往后移了很远。 鳌拜看着城头上因为击退了大清勇士的再次进攻而大声欢呼起来的齐军士兵,心中火起,他打算趁着夜里最后一次强攻。 如果还是拿不下的话,那就只能暂时退走了。 山海关被齐军占领,等于切断了大清从东路退回关外的通道。鳌拜就必须尽早赶回去告诉代善,换一条路线出关。 但是从北走的话,无论是走古北口还是喜峰口,都要比山海关这条路线难走许多。况且鳌拜知道,如果清军撤出北京城的话,肯定会携带大量的行李。 带着这些肯定更适合走山海关这条大路。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是不能轻易改变路线的。 所以他打算再试一次,如果还无法攻占山海关的话,那就立刻掉头返回跟主力汇合,转向北边出关。 打定主意之后,鳌拜下令收兵回营,埋锅造饭,养精蓄锐之后静待夜色深沉。 山海关城头,齐军虎贲营主将高远看着退下去的清兵,也是微微舒了一口气。 虽然今天打退了鳌拜的六次攻击,但是鳌拜的果断狠厉以及八旗兵表现出来的凶悍坚韧也让他暗暗心惊。 而且这些八旗兵展现出来的那种搏杀的果敢和高超的厮杀技巧也让他印象深刻。 他受齐王的命令抢占山海关,就是要堵住鞑子归路。 现在鳌拜拿不下关城,若是就此返回,跟清军主力汇合,必然会给齐王追杀清军主力增加困难,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将鳌拜这支清兵留下来,让他们无法安然返回。 目光望着远处的清军营寨,高远的心中冒出来“夜袭”这个词。 要想留下鞑子,今夜是最后的机会。否则天一亮,他们就有可能撤走。 想到就做,高远立刻召集两名副将前来商议。 鳌拜虽然不会想到山海关之中的齐军主将会跟自己不约而同地想到夜袭对方,毕竟夜袭对于主将的能力和夜袭军队的素质有着很高的要求。 一个操作不好,就很容易演变成一场混乱。 但是鳌拜作为一名宿将,该有的谨慎还是有得。他虽然决定夜袭,但是还是安排了好几拨精锐的斥候夜不收潜伏在山海关城门附近暗中监视关中的齐军动向。 关中的齐军主将高远也想到了清军很有可能会在关外安排斥候盯梢,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部队投送到清兵身后,给他们一个突然袭击,就必须另辟蹊径,而不是从城门出去。 对于别的军队来说可能这是一个大难题,但是对于高远来说却并不是问题,而且是一个很容易解决问题还不会引起清军警觉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通过齐军水师来转移部队。 这次偷袭抢夺山海关,虎贲营就是乘坐齐军渤海舰队的战船悄无声息地在山海关后方登陆,杀了驻守山海关的清兵一个猝不及防。 清将刚林授命驻守山海关,防御的终点是关内方向,而不是关外。 关外现在已经完全是他们大清的地盘,不可能有敌人从关外进攻的。况且就算是关内,刚林也不觉得会有兵马能打到山海关来,所以防卫自然也就松弛下来。 在齐军以猛烈的炮火偷袭之下山海关很快易手,自己也葬送了性命。 在完成任务后,渤海舰队并没有返回蓬莱水师基地,而是在附近寻找了一处临时港湾停泊待命。 一旦齐军遭遇清兵两面夹击,水师就可以帮助他们从容转移。只要清军没有足以抗衡的水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军撤走。 高远很快和两名副将商议出了今夜的作战计划,他亲自带着最精锐的全火器部队神机营乘坐水师战舰趁着夜色从海上转移到清兵后方。 然后到了子时三刻,就突然在城头上燃起火把,大声鼓噪,吸引清兵的注意力,然后夜袭部队就趁机对清兵发起攻击。 高远最后也想到了清兵也有可能来一个反夜袭的可能,所以叮嘱副将一定要守好城池。 在商议好之后,高远立刻派人去通知水师,同时悄然集结夜袭部队。 水师战船很快来到山海关中秦皇岛港口,利用携带的大量登陆艇将神机营快速地转移到了战舰上,然后随着高远一声令下,渤海舰队起航,沿着海岸线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这一切都是悄然进行的,鳌拜安排在山海关外面的斥候自然发觉不了。 就算他们会关注海面,也因为夜色的掩护以及海浪等因素发现不了齐军舰队。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根本想不到齐军会利用水师来给他们搞一个反夜袭,毕竟满清跟大明打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跟水师交战的经验,所以自然也不会向着这个方向想。 鳌拜在自己的主将大帐中说了今夜准备夜袭的决定后,下面的各级将领们也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振奋之色。 白天的仗让他们打的很憋屈,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子怒火,急需发泄出来。 “都给我听好了,晚上子时一过,以牛录为单位各自出营,不要搞出动静来,所有人必须要在子时三刻之前摸到城下。到时候举火把为号开始攻城。哪个牛录第一个攻上城头,每人赏汉人包衣两个,银一百两,记功一次。”
鳌拜的脸色在跳跃的烛火照耀下明暗不定,看起来分外的诡异和阴森。 “破关之后,杀死关中所有人,无论是齐军还是关中的百姓,一个不留!”
鳌拜说完之后,恶狠狠地说道。 下面的将领们对于这个命令没用任何的意外,反而一个个闻言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就跟一群野兽闻到了血腥味一样的兴奋。 这场军议非常的简短,明白了行动计划后,各个将领立刻回去召集各自牛录的人进行战前动员以及各种战前准备。 清军营寨之中很快出现了一阵阵压低声音的呼喝之声,这是士兵们在回应将领的鼓舞动员。 夜色逐渐深沉,时间一点点推移到了子时。 清兵营盘的大门悄然打开,无数的身影从营中离开,悄无声息地向着山海关的方向摸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清兵营盘以南三四里之远的一个不知名的港湾的岸边,突然出现了无数身影。 他们无声无息在岸边开始集结,然后在提前潜伏上岸侦查的斥候引领下向着北边的清兵营盘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