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洪承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从知道阿济格不听劝阻执意分兵之后,就预料到了齐王沈墨一定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各个击破的机会。 从他掌握的那些信息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一个非常善于掌握机会的人。而且如果没有机会的话,还会想法设法地创造机会。 现在阿济格带着骑兵离开了,而齐王一定会想办法绊住阿济格的脚步,然后趁机对清军的后队下手。 如果阿济格不能及时赶回来,那己方必然会遇到这次离京之后最大的危机。 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洪承畴还是福将葛林都不会认为阿济格会失败,更不可能认为阿济格会死在齐军手中。 就算不能击败齐军,齐军也没有办法留下阿济格和他麾下的五千满蒙精锐骑兵。 洪承畴在辽东跟满清打了这么多年仗,对于野战无敌的八旗兵的彪悍勇猛深有体会。所以他在督师辽东之后,这个通达权变,冷静务实的人分析总结了前几任辽东军事长官屡战屡败的教训后,指定了稳打稳扎的策略。 针对满清羽翼已成,实力丰满的现实,他决定采取屯田久驻,步步为营的策略,一步步压缩满清的生存空间,逐步把满洲人赶回老家。 应该说,这时当时情势下唯一现实可行的策略,也是明朝在明清角逐当中最大的一个胜机。 可惜洪承畴这个战略构想遭到了大明朝廷上下的激烈反对,性格急躁的崇祯皇帝和那些精通小楷和八股却全然没有一点战略眼光,每天最热衷于党争,满嘴仁义道德的官员们一致主张速战速决。 他们认为天朝大国对付一个小小的蛮夷之邦,还要用步步为营这样谨慎小心的策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们激烈地指责洪承畴怯懦猥琐,怯敌避战,耗费朝廷军饷钱粮,折腾士兵百姓的奏章如同雪片一般飞到了崇祯皇帝的御案上。 在满朝官员的怂恿逼迫下,本就没有多少主见和担当的崇祯皇帝则派出一个又一个的太监到前线督军,谕旨里流露出越来越明显的怀疑和杀机。 袁崇焕的侍寝让本就多疑缺乏安全感的崇祯皇帝变的更加多疑敏感起来。 被逼无奈的洪承畴被迫仓促出战,最终落了一个全军覆没,兵败被俘的结局。 大明朝在辽东最后的机会彻底失去了。 且不去评价洪承畴降清的行为,回到洪承畴本身来说,这无疑是一个非常聪明,有着惊人的洞察力的人。 只可惜这样的聪明人说出来的话,得出的判断在眼前却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的。愿意相信他的人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改编任何事情,最多是跟那个被洪承畴派去报信的侍卫一样独自逃生。 回到眼前的情势下,突然出现的无数身穿红色战袍的士兵,正在从三个方位向摆成长蛇阵正在行军的清兵缓缓压了过来。 那一面面旗帜上大大的“齐”字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更让洪承畴心惊肉跳的是在那些旗帜当中有一面最为高大最为显眼的旗帜,那显然是齐王沈墨的大纛。 这意味着面前这支齐军是齐王沈墨亲自率领的齐军主力。 既然齐王都在此处,那可想可知他们的英亲王阿济格此时的境遇恐怕很不妙。 洪承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那个结果实在太匪夷所思。 突然出现的齐军主力让清兵主将葛林大吃一惊,但是他毕竟也是沙场宿将,很快冷静下来。 他手下这两万多人毕竟也是大清的精锐兵马,别说遇到野战跟自己数量想当的敌人,就算是超过己方数倍的敌人,也不一定就能击败他们。 在葛林以及所有满洲兵心中,他们就是当之无愧的野战之王。 这种自信是他们这么多年征战,在一场一场的胜利下培养出来的自信。 葛林很快下达了收缩结阵固守的命令,呜呜呜的号角声很快吹响。 清兵面对突然出现的齐军虽惊不乱,有条不紊地收缩,向着葛林的中军靠拢。他们用运输辎重的大车以及巨盾长枪在外围逐渐形成了一道道屏障,弓箭手躲在后面,一层一层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防御阵型。 葛林带着五百多名满洲兵在后阵充任中军,也是督战队。 剩下位数不多的数百名骑兵护着薄弱的清兵两翼。 洪承畴本以为齐军绝对不会放任清兵顺利地完成收缩结阵,一定会在清兵收缩的过程中发起突击,打断清兵的收缩动作,然后将清军分割成数段,逐一击破。 任何一个富有经验的将领都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是最合理也是最有利的做法。 但是让洪承畴意外的是,对面的齐军对于清兵的收缩防守完全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似乎还在耐心地等待着清兵完成收缩,结好阵势。 这让洪承畴非常的意外和惊愕。 难不成对面的齐军主将根本就是一个草包,所以才会错失这个良机? 但是从对面的齐王大纛上来看,显然是齐王沈墨亲自统兵的。 以齐王沈墨之前表现出来的战场指挥素养,绝对不可能错失这样的机会的。 那么,齐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洪承畴思绪震荡之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齐王是要用堂堂正正之阵来击败清军,以此来打掉清兵野战无敌的自信,同时告诉天下人,谁才是真正的野战之王。 可是,齐王的自信到底从而何来? 不过洪承畴并没有等到太久,就明白了齐王的底气是什么了。 是至少一万名以上密密麻麻排成五横排,身穿大红色战袍,头戴高顶黑色军帽,神情冷漠的火枪兵! 至至少一百门甚至更多的长短不一的炮管斜斜指向苍穹的各式火炮! 是数千名手持巨盾,身穿重甲在阵前形成密不透风的数千名重甲步兵,是护卫着两翼身穿皮甲的数千名弓弩兵,是身穿铁甲,手持三米多长的长枪,在阵前形成一道钢铁丛林的长枪兵。 如果说眼前这个阵势让洪承畴震撼心惊的话,那么此时在清军后方出现的数以万计,同样身穿红色战袍的齐军骑兵则是让洪承畴绝望。 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再精密再完备再森严的步兵大阵都无济于事。 沈墨今天就是要让这行骄横自大狂妄自信的八旗勇士们明白在火器面前,个人的勇武强悍不值一提。 “开火!”
伴随着中军方向的令旗挥舞,齐军神机营主将举起的战刀猛然下劈,厉声下令。 “轰!”
一门最大的野战炮随之发出轰鸣,点燃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序幕。 紧接着所有的火炮此起彼伏地轰鸣起来,前面的火枪兵兵也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冷漠地扣动了扳机。 铺天盖地,大大小小的炮弹和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铅弹向着密集的清军大阵呼啸而去…… 这场火力严重不对称的野战在一个时辰后就分出了胜负,清军原本严密的大阵变的支离破碎,遍地的尸体和断臂残肢充斥着人们的视野,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引来了无数的黑鸦在上空盘旋。 清兵的自信在齐军无比猛烈且持久的炮火打击下彻底消散殆尽,最终陷入了崩溃之中,成千上万的清军溃兵要么惊叫着四面逃窜,要么跪地在上瑟瑟发抖,没有人还能保持着战斗的意志。 一直在清兵后方好整以暇等待的齐军骑兵开始进场收割生命,到处可见一片片红云掠过,雪亮的刀光中带起一蓬蓬腥血。 战后,沈墨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了洪承畴果然跟随阿济格一起前来的消息,但是在俘虏中却没有发现洪承畴的影子,很有可能死在了齐军的炮火中变成了一堆烂肉。 当然,也有他运起好到爆棚死里逃生的可能性,只是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不过,就算洪承畴没死,沈墨也没用那么在意。 满清入住中原的势头已经被自己给打断了,洪承畴再厉害,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而且随着多铎和阿济格这两个兄弟的先后阵亡,北京的多尔衮也差不多到了该下台的时候了。 连续几场大战起来,满清军队被齐军歼灭的超过八万人,阵亡的亲王就有两个,如果再加上吴三桂的话,那就是三个王爵了。 更不用说还有觉罗巴哈纳以及石廷柱葛林这种都统级别的大将。 可以说,短短半月时间,齐军已经让刚刚入关的满清伤筋动骨。 在休整了两天之后,齐王沈墨继续率大军沿着运河向天津进发。 多铎兵败被杀的消息和阿济格兵败被杀的消息前后脚传入了京城,多尔衮接连听到两个亲兄弟的噩耗,急怒攻心,吐血之后昏死过去,摄政王府一片大乱。 礼亲王代善临时摄政,召集了在京的满清贵族议事,很快连续下发几道命令。 首先就是下令让在京城周边的清兵归营,做好战斗准备。 第二道命令则是让恢复之前被多尔衮削去王爵的豪格的肃亲王爵位。 这就等于事实上剥夺了多尔衮的摄政王的权柄,多尔衮就此被架空了。 第三道命令,则是下令入关的满清兵将官员做好撤离京城,撤回关外的准备。 谁都看得出来,齐王沈墨必然会挟大胜之势进军京城的。 这次多尔衮领兵入关,加上汉军八旗和蒙古军队,其实总共也就十来万军队。入关之后再收降了一些明军降兵,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人。 在山海关留了一万人驻守,前后几仗又被齐军灭了八九万,清军入关的兵力几乎折损了一半,根本没有余力再守住京城了。 而且就算能守住,齐军表现出来的强大战力,也让所有的满清上层没有了守京城的想法。 也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最舍不得是多尔衮。而多尔衮已经在事实上被剥夺了摄政王的权柄,所以即使反对撤回关外,也无济于事了。 况且多尔衮现在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况且,清兵连续被齐军击败的消息传来后,那些原本投降的明军以及大明降官们许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各种骚乱反叛的消息不断传来。 这些降而复叛的降兵开始四处袭击落单和小股的清兵,许多投降满清的城池也纷纷中心竖起了大明的旗帜。 因为消息混乱,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齐王沈墨的来头,还以为是南明小朝廷册封的王爵,所以干脆就继续悬挂大明的旗帜。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一时间,京畿附近的几十座大小城池几乎一两天之间全部拔掉了满清龙旗,重新插上了大明的日月旗。 一时间竟然给人一种大明中兴的感觉。 而京城之中,那些公开上表归顺了满清的大明官员们后悔不跌,惊恐不安。万万没想到形势一片大好的满清竟然这么不经打,之前跟大顺军干的时候那么勇猛无敌,但是在突然崛起的齐军面前就像一群绵羊一样无能。 这些人在一边咒骂怪罪清兵太菜之余,又一个个开始私下串联,打听齐王沈墨的各种的消息,筹划着如何做能够补救他们之前投降满清的行为,甚至许多人开始绞尽脑汁地给齐王上降表,有些机灵的,甚至连劝说齐王入京后直接进位皇帝的奏章都写好了。 正事上无能,但是这种溜须拍马阿谀奉迎见风使舵的事情却是这些人最擅长的。 那些之前还没来得及归顺满清的明朝官绅们则暗自庆幸,认为以齐王沈墨对满清表现出来的厌恶痛恨,那些之前投降的了满清的人必然会被弃用,说不定还会被追究治罪。 那么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在他们看来,齐军虽然很猛,但是齐王一旦入京之后,肯定要做皇帝的的。到时候要任命官员,他们这些在大明朝有过工作经验的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一个个都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找关系提前跟齐王甚至齐王身边的人搭上关系,提前混个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