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清看到沈墨的旗号时,非常惊讶。 当他知道了对面这支军队就是他这次来要对付的那个人的部下时,他开始后悔了。 刘泽清拉起这样一支队伍,并不是为了跟人死磕干硬仗。 他已经习惯了用威胁恐吓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从来没有想过真正跟人拼命。 这次当然也不意外。 对于这次出兵的结局,他理想中的局面应该是对方在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会主动撤走,这样皆大欢喜。 最不济的,也是他带着自己的军队稍微摆出一副威胁的姿态后,对方被吓走。 但是很显然,他失算了。 对方不仅没有一点撤走的意思,反而主动跑过来挡住自己的去路,并且摆出一副要跟自己死磕的架势来,这是刘泽清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且看对方的阵势非常严整,人数也相当不少,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刘泽清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最后,他决定尝试着跟对方沟通一下,看看大家有没有讲和的可能性。 他派了一个使者去见沈墨,提出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先聊一聊,说不定能聊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来。 沈墨接见了刘泽清的使者,然后告诉他,只要刘泽清愿意立刻解甲投降,这场仗就可以不用打了。 使者战战兢兢地回报后,刘泽清很是愤怒,于是下令开战。 沈墨故意激怒刘泽清,然后让先头部队佯装不敌后向后逃跑。 刘泽清果然上当,下令追击。他咬牙切齿地说要将沈墨生擒后剁成肉泥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沈墨的先头部队吸引着刘泽清的军队向后跑出了三里路后终于停了下来,露出了埋伏在后面的火枪兵和火炮队。 早就严阵以待的龙骧营立刻开火,铅弹横飞,火炮轰鸣,往前冲的正猛的刘泽清的士兵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刘泽清这种明末的武将军阀,带兵的模式基本上都是一样。他们手中最核心的战斗力永远都是那几百或者上千名吃得好,穿得好,军饷多,装备精良的家丁部队。 这些人忠诚度高,所以战斗力也是最强的。 剩下的士兵基本上就是一群炮灰,打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战场上形势不利,那跑的也是最快的。 所以追着沈墨的先头诱敌部队过来大部分都是这些炮灰兵。 这些人眼见一头撞上了铁板,大叫着开始掉头就往回跑。 刘泽清虽然骄横,但是该谨慎的时候也是不含糊的。他的核心家丁部队一直没有动用,只让这些炮灰兵追过来,如果敌人凶猛,那自己可以随时掉头就跑。 如果敌人太弱,不堪一击,那也用不着自己的家丁出场。 如果敌人跟自己旗鼓相当,那自己就带着家丁部队给敌人来个重重一击,打破战场的平衡,最终击败敌人。 这也是刘泽清一直以来的用兵之道。 通俗地说就是四个字:见机行事。 再通俗一点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沈墨很熟悉这些明末军阀的打法,自然早有准备。 他本来也没指望着说一下子就能将刘泽清打死,毕竟那是长了双腿会跑的两万多人。 他要做的就是先将这些炮灰兵们给打散,让刘泽清不得不动用他的核心家丁部队跟自己对决。 看着刘泽清的炮灰兵们掉头逃跑,沈墨手臂举起,身后的发令兵立刻举起一面硕大的红旗猛然挥动起来。 接到命令的天马营的三千骑兵立刻从旁边杀出,跟着那些仓皇逃窜的家丁后面追杀。 一边追一边还在大喊大叫,驱使着这些人向着刘泽清的中军冲了过去。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战场上数千匹战马冲锋的场面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其实别说几千匹了,就是上百匹战马冲起来也会极为震撼的。 光是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都会让人心肝发颤,冷汗直流,两腿发软。 别说抵抗了,能站着不跪,还能逃跑都算是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了。 明末的军队本来骑兵就很少,唯一成建制拥有一支大规模骑兵部队的也就是吴三桂手下的关宁军了。 而关宁军的骑兵其实也就三千多,不超过五千。 这几千骑兵跟着吴三桂降清之后无数次在战场上逞威,给吴三桂立下了无数功劳。 刘泽清手下虽然有三万人,但是绝大多数都步卒,根本没有几个骑兵。 一千多名家丁里面,骑马的也有一百多人。但是这些人最多算是骑马的步兵,跟骑兵是两回事。 行军的时候可以骑马,但是打仗的时候还是要下马的。 在火器还不发达的明末,数千名骑兵带来的冲击力还是非常震撼的。 刘泽清的部队听着身后的马蹄声,更加拼命的奔跑。 天马营的目的是驱赶这些炮灰兵去冲击刘泽清的中军本阵,自然不会全力追杀,所以一直保持着距离,口中呼喝咆哮,不时地给射出几支箭,持续给这些溃兵制造心理压力。 而且为了确保他们不跑散偏离方向,还分出了一部分骑兵,从溃兵的两翼驱赶,,迫使他们集中在一起,继续向着自家本阵方向逃窜。 就跟牧羊犬驱赶羊群一样的方式。 炮灰兵们更加没命地逃窜,很快就冲到了刘泽清的本阵面前。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遇到危险的时候,看到自己人,本能地就会加快速度靠近,寻求帮助。 刘泽清万万没有想到的,战场上的形势会如此快的发生转变。刚才奋力去追击敌人的士兵现在却以更快的速度逃了回来,而且还向自己的本阵冲击过来,让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刘泽清拼命地大喊,让手下的家丁们一定要阻止那些溃兵冲乱本阵。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跟在溃兵后面不紧不慢追击的那一支骑兵,后背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双手都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是沈墨手下的骑兵吗? 怎么可能! 自己在山东经营这么多年,都没有拉起一支骑兵来。他沈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出身,怎么可能会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知道沈墨手下有这么一支骑兵,那打死他都不会来自找麻烦的。 他虽然打仗是个草包,人也是个软骨头,可是却很明白数千名骑兵的可怕之处。 如果让这些骑兵跟在溃兵后面冲杀过来,那自己今天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那些家丁们此时也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性,面对着那些冲过来的溃兵拔出刀来拼命砍杀,迫使他们向两旁冲过去。 只是刘泽清选择的这个战场位置有点尴尬,此处是一片河滩。 左手边是一条河,河面虽然不宽,但是水流看起来有些湍急。右手边则是一座山。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扎下阵脚,本来是为了预防敌人从两侧伏击。 结果现在倒好,反倒是限制了自己自己逃命的机会。 溃兵们本来一心以为逃回本阵就安全了,却没想到反而还被自己人砍杀,不断有人被逼着跳入河中,或者是往山上逃跑。 但是也有不少的溃兵干脆拔刀跟自己人对砍起来,看到谁砍谁,谁敢挡自己的路就砍谁。 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几千上万名手中还有武器一心想活命的溃兵。 因为地形的限制,一两万人挤在一起,前面的在嘶吼着互相厮杀,后面的看不见前面的情况,还在奋力地向跑。 天马营的骑兵也不过分靠近,在后面继续不断地骚扰射箭,给这些溃兵持续地制造压力,迫使他们继续向前冲击。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群体的感染下也很快变得疯狂起来,挥舞着武器疯狂地砍杀着周围的所有活人。 刘泽清的上千名家丁虽然装备精良,战斗力不错,但是毕竟人数太少,阵势在溃兵们的冲击下很快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不断地有人倒下,然后很快就被淹没在混乱的人群中没了声息。 在上万名溃兵狂乱的冲击下,刘泽清和他的家丁们组成的中军本阵犹如一片被困在肆虐的洪水中的一片孤岛,每一波冲击都会带走一片泥土,让孤岛的面积越来越小。 随着倒下的家丁越来越多,他们的阵势终于被冲垮了。 刘泽清知道大势已去,知道今天败局已定,立刻毫不犹豫地在数十名亲信的拼死保护下掉头逃跑。 刘泽清一跑,剩下的家丁们也立刻失去了斗志,也纷纷跟着逃跑。 没了阻碍之后,上万民溃兵立刻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腾着冲了过去,彻底将那些跑的慢的刘泽清家丁淹没。 这些家丁都是披甲的,本来是为了身份的象征,战场上生存率也更高,但是此时却成了逃命的累赘,纷纷被溃兵撞翻,踩踏在脚下,然后在短促的一两声呼叫后就没有了声息。 刘泽清骑在马上,身旁跟着几十名同样骑马的亲信家丁,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在滴血。 他知道自己数年的经营这一次彻底完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辈子估计想找沈墨报仇的机会是没有了,只能在那些找他对付沈墨的人身上找补回来了。 在冲出了这片河滩区域之后,溃兵们也慢慢失去了速度,许多人再也跑不动,,瘫倒在地,被追上来的天马营骑兵俘虏。 天马营统领李牧让其他人去追击那些溃兵,防止他们溃散后祸害当地百姓,自己则是亲自带领三百骑去追杀刘泽清。 刘泽清必死,这是沈墨交给他的任务。 在追出了十几里地之后,李牧终于追上了刘泽清,在击杀了他的几十个家丁之后,刘泽清下马投降,被生擒。 李牧押着刘泽清,带着那些缴获的战马回到了沈墨跟前复命。 刘泽清跪地求饶,沈墨打量一番后发现此人倒是长得威武雄壮,看着像一条好汉,可终究还是一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刘泽清乞求沈墨不要杀他,信誓旦旦表示自己日后绝对会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沈墨冷笑道:“你当我是史可法还是马士英?亦或者是福王?”
在刘泽清一头雾水之中,沈墨挥挥手让他将他拖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短暂的叫声,然后便戛然而止。 这一仗,刘泽清被杀,带来的两万余人,除了一少部分逃走之外,其余不是被俘虏,就是被歼灭。 尤其是刘泽清的一千多名家丁,几乎全部覆亡。 缴获盔甲,兵器、旗帜、锣鼓等物不计其数。 刘泽清被杀的消息传开之后,莱阳府那些请他来对付沈墨的乡绅们大惊失色,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担心沈墨会找他们秋后算账,但是却又舍不得丢下家业逃跑,甚至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沈墨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殊不知他们的一切举动早都在沈墨的掌握之中。 在刘泽清被杀之后,项元忠立刻带着悬镜司的人以雷霆之势将这次参与其中的人全部拿下,都没怎么审问,这些人就一五一十地全招供了。 沈墨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在当众处死了几个主犯之后,又下令将他们的亲族家人全部发配去做徭役矿工,女子则收没为奴仆。 家产全部抄没,由官府处置。 这一场风波,几乎将莱州府的那些大地主乡绅们彻底给连根拔起了,让沈墨对莱州府的掌控更加的牢固了。 而沈墨消灭山东总兵刘泽清的消息传开后,整个山东都为之震惊了。 之前的青州总兵杨文学如果说还只是个小虾米的话,那么刘泽清绝对就算得上一条大鱼了。 他在山东原本都是让人谈之色变,跺一脚整个山东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山东布政使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就这样死在了沈墨手中。 沈墨一时间名声大噪,无数的人目光都开始关注在他身上。 甚至还有许多人前来投奔,既有那些啸聚山林的强人好汉,也有一些落魄的文人士子,甚至还有一些致仕的官员以及野心勃勃的乡绅巨商。 一时间沈墨成为了整个山东的焦点人物。 而此时,傅建道和项元忠都对是沈墨进言,认为此时到了可以公开举事的时候。 名不正则言不顺,李自成已经成了气候,大明朝也已经快要完蛋,满清也在虎视眈眈。 若是再不打出自己的旗号来,就会失去很多机会。 沈墨认为他们言之有理,遂在崇祯十七年正月二十八日正式宣布起事,自称齐侯,建立齐侯府,统兵五万,设文武各官,以莱州为基业,正式加入了逐鹿天下的行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