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龙自从家人全部平安到达衡阳以后,一家人抱头痛哭一番之后,心中对于沈墨更加感激。下定决心要对沈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加上立国大典之事,需要筹备的事情太多,所以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六十四岁的老人天天这样辛苦就是沈墨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但是劝说了好几次,于成龙依然如故。 沈墨只好由他而去。 齐仁祚到达理政大臣衙门时候,此时其他的衙门都到了下班的时间,但是于成龙依然在官衙之中处理政务,衙门里下面的官员和小吏也都忙忙碌碌,没有一点下班的意思。 老板不走,谁敢提前走。 古今中外都是一样。 最近因为长沙之战的胜利,各种需要处理的公文也越来越多,作为文官之首,于成龙要处理的事情自然不少。 但是他却一点感觉疲累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一个新生政权的蓬勃向上的朝气让他沉迷,就算再忙路他也感觉到非常的充实。 理政大臣府作为如今沈墨麾下处理日常政务的最高机构,戒备自然森严。 齐仁祚被搜过身之后,凭借官印腰牌可以进入。 但是随从自然是不能进去的,只能在门外找个地方等候。 看到齐仁祚到来于成龙也很高兴,对于这些青年才俊,于成龙一向都是很愿意提携的。 齐仁祚见到于成龙之后,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救我!“ 于成龙看着眼前这个涕泗横流的年轻官员,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他意识到了齐仁祚这次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立刻命令左右将大门紧闭。 然后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到齐仁祚面前,神情严肃,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要紧张,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若有隐瞒,老夫也救不得你。”
齐仁祚看到于成龙这么说,心中一块巨石瞬间落地。 他最担心的就是于成龙怕受牵连,直接将自己交到殿前司去,那自己想活命的机会就不大了。 毕竟说起来自己还算是于成龙举荐的,自己如果出了事,于成龙自然要受牵累的。 换做一般人,肯定是直接让人将他押送殿前司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但是于成龙毕竟是于成龙,他做事想到的首先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想的全盘,所以开口才询问此事,丝毫不考虑自己有可能受到的牵累。 潜意识里,其实也是因为他相信沈墨会相信自己的。 齐仁祚此时哪里还敢隐瞒,自己就是来求于成龙救命的,早就下定决心要坦白。所以闻言也毫不掩饰将自己知道一切和盘托出。 于成龙听罢,沉吟片刻后对齐仁祚道:“你能迷途知返,还算明智。此事老夫可以为你说想一二,但是只是因为怜惜人才,不是因为其他。至于你能不能活命,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齐仁祚伏地哭泣道:“下官多谢大人恩德。只要此次下官逃过一劫,挣脱清廷控制,从此以后将誓死追随君上。若有二心五雷轰顶。”
于成龙看此人态度还算诚恳,于是上前将他扶起,轻声道:”你下下去,老夫自有安排。“ 待两名全身着甲的精锐护卫将齐仁祚带下去之后,于成龙立刻快速写了一封信,唤来自己的三子于正廷将书信吩咐道:“你去将书信交给殿前司的戴指挥使,他自有分晓。”
于正廷来到衡阳之后,沈墨也亲自为他们一家子接风洗尘。 于成龙有三个儿子,长子和次子都比较憨厚老实,倒是这个三子于正廷很有些才学,而且做事风格很像自己父亲。 沈墨对于正廷很欣赏,所以想授给他一个官职。 但是于成龙却婉拒了。 他认为儿子虽然有点才学,但是却没有经历过官场,贸然授官恐怕会引来别人的非议。 通俗来说就是老于头担心别人背后说自己给儿子搞特殊待遇,毕竟他现在是沈墨麾下第一文臣,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虽然沈墨非常信任他,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在个人操守上面更有如此。 其实这根本就不算搞特俗,毕竟现在沈墨手中人才奇缺,别的读书人来了只有有真才实学也是一样的待遇。 但是沈墨也劝不动于成龙,只好随他,但是却建议于成龙可以将儿子留在身边当一个秘书,也好历练一番。 对此,于成龙倒是没有拒绝。 所以,于正廷就跟王夫之的儿子王攽一样挂了一个内阁舍人的名头,在理政大臣府于成龙身边听用。 这件事事关重重大,交给别人于成龙不放心。 于正廷接过书信,放入怀中,躬身道:“相公放心,我这就去。”
在官衙之中,于成龙是不允许于正廷称呼自己父亲的。 因为沈墨如今的内阁并不是如同前明的内阁那样地位很高,权力很大,只是一个君主的幕僚机构。 于成龙和王夫之两人都是阁臣,但是又因为前面的原因不能称呼为阁老,但是两人的地位又很特殊,所以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众人都开始学着宋朝的时候,将于成龙和王夫之这样的大佬称为相公了。 沈墨觉得挺有意思,也就跟着叫。 所以现在一般场合都称呼他们为相公了,前面加上姓就行。 于正廷很快从衙门后门离开,坐上门口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向着殿前司衙门而去。 戴文胜此时正在衙门里面整理最近的一些案宗,还在思考着如何处理齐仁祚的案子时听说于成龙派了自己的儿子过来送信,微微一愣。 虽然戴文胜是一个文质彬彬儒雅斯文的人,但是因为他的身份的特殊性,文官们天然对他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于成龙作为文官之首,自然也要保持同样的态度。 当然,作为文官之首一般更是不能随便跟殿前司这种君主的耳目和尖刀走的太近的,要避嫌。 平日里双方见面都很客气,交往也并不算多。 当然,于成龙内心对戴文胜是感激的,因为若非戴文胜,他可能就被明珠派来的内务府的刺客们给害了。 但是一码归一码,私人交情是交情,官面上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 所以在听到于正廷来了之后,戴文胜很有些意外。 但是他是多聪明一人啊,很快就联想到了一些什么,微微一笑,让人将于正廷请了进来。 于正廷进入这个外界传说阴森恐怖的衙门之后,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衙门看起来跟其他衙门也没什么区别,正在好奇地打量着的时候,就听见一个笑呵呵地声音传来: “于公子是不是好奇我这里有没有厉鬼冤魂之类的?”
于正廷一看,正是那位在外面传的手段酷烈阴狠能止小儿夜啼的戴指挥使,有些尴尬,急忙上前见礼,并且奉上了于成龙的信。 戴文胜看完信后,微微一笑,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换了一声便装后跟着于正廷一起从后门出去乘坐马车到了理政大臣衙门,同样从后门进入。 看到戴文胜到来,于成龙并没有托大,立刻迎了出来。 两人见过礼后,稍微交流几句,于成龙就让人将齐仁祚带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交给了戴文胜,自己则离开了。 齐仁祚见到戴文胜这个凶名赫赫的特务头子后瑟瑟发抖。 戴文胜也没有废话,直接他让将自己所有知道的全部重复了一遍。 齐仁祚自然不敢隐瞒,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戴文胜仔细听着,听完后微笑道:“你能迷途知返尚算明智。而且于相公也觉得你尚有可怜之处,希望能给你一个机会。本官这里有有一个办法,只要你答应,我不仅可以保你性命,还能保你全家无忧。”
戴文胜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齐仁祚成为双面间谍。 表面上是清廷的奸细,但是实际上却是荡寇军的奸细。 齐仁祚听说还要继续当奸细,内心本能地有些抗拒,但是却也知道自己没得选。 要是拒绝,恐怕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沉吟片刻后重重地点头道:“多谢指挥使大人,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
戴文胜满意地点点头,但是看着欲言又止的齐仁祚,微微一笑道:“你是在担心那个跟在你身边的随从吗?”
齐仁祚一愣,立刻点点头,心中对于戴文胜见微知著的本身有了切身体会。 戴文胜轻松一笑道:“放心,这个人明天就会从你身边消失。”
齐仁祚这样的人利用起来对戴文胜来说毫无心理负担,而且更方便打入清廷内部。 甚至有的时候完全还可以利用齐仁祚这种双面间谍来传递一些错误的情报,误导清廷。 做情报工作打打杀杀是最表面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能将齐仁祚的这个案子这样低调的处理,其实也是符合戴文胜的想法的。 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这样一举两得的处理最合适不过了,避免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主公马上就要班师了,此时大动干戈没有必要。 齐仁祚在离开之前还把自己手中掌握的那张名单交给了戴文胜作为自己的投名状。 避免引起人心动荡惶恐,毕竟现在是立国大典的前夕。 主公马上班师。 在此期间,稳定才是王道。 齐仁祚离开理政大臣府之后,那个清廷细作随从看到齐仁祚进去这么久,心生疑窦一边驾车,一边低声问道:“为何进去这么久?于成龙跟你说过什么?”
齐仁祚心中怒气勃然而生,但是知道此人即将消失,也就忍住怒气道:“于成龙作为理政大臣,事务繁忙,求见的人非常多,我等待多时才见到他,你不要多心。”
那随从冷哼一声道:“齐仁祚你最好老实一些,如果你敢有任何异心你就永远别想见到你的家人。”
齐仁祚心中此时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但是还是强行忍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天色渐黑的时候,一队穿着便衣骑着快马的精悍人马出了衡阳城门快速向东而去。 这队人马正是戴文胜派出的去袁州府拯救齐仁祚家人的人手。 清廷用控制家人的方法来控制这些冷棋,戴文胜同样可以。 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的有效的控制手段,只不过家人既可以作为要挟的手段,也可以保护起来让这些人后顾无忧。 只要家人在手中,齐仁祚这个双面间谍就是可靠的。 对于这些双面间谍来说,尤其是齐仁祚这种资历不深刚刚入行的间谍来讲背叛并没有那么困难。 只要荡寇军这边的形势发展越来越好他们的心思就会越来越坚定。 能够安安全全顺顺利利,但是也没有人去愿意干掉脑袋的勾当。 第二天一早,齐仁祚刚刚起床就见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道:“老爷,表少爷死了!”
齐仁祚一愣鸡毛问道:“表少爷是怎么死的?”
那仆人道:“今天早上知府衙门的捕快在巡街的时候发现的。就在咱们府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扔着表少爷的尸体。衣衫凌乱,而且钱袋子也被人抢走,看起来是遭了强人劫杀。”
齐仁祚问道:“他昨夜是出去了吗?怎么会被在外面被人劫杀?”
仆人道:“昨夜老爷睡下以后,表少爷让门子开门,说是要出去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没想到今天早上就……” 齐仁祚面上伤悲,心中窃喜,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定是殿前司的手段,没想到戴文胜真是说到做到,效率还真是高。 但是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问道:“那些捕快有没有说其他的?”
仆人道:“捕快查验过后说表少爷身上有胭脂的味道,似乎昨夜是去了青楼。”
齐仁祚叹口气,心中都快要笑死了,但是却依然语气悲痛地叹道:“我那表弟确是有点贪花好色,本以为他这次来投靠我能够改掉这些毛病,没想到却最终因此而丧命。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本官亲自去知府衙门一趟,去处理他的后事。”
仆人点点头,转身下去了。 齐仁祚回到房间,关好门窗,捂着嘴,一边捶床一边大笑,好不难受。 这个清廷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一死,齐仁祚由衷的感觉到了一阵惬意和轻松。 殿前司的手段虽然说不说多高明,但是却胜在效率极高。 而且他相信戴文胜能够将自己的家人安全接来,虽然他知道家人落在戴文胜的手里,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控制。 但是落在戴文胜手里,怎么也比好过落在清廷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