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良才将自己和岳文季议定的事情在去庐陵之前写信告诉了程凯。 虽然这趟吉安府之行是寇良才主仆两人主要承担,但是程凯自然也给他们在暗中安排了接应和保护人员。 程凯收到信的时候已经移师到了桂东县。 桂东县跟吉安府的龙泉县毗邻,将军队驻扎在此处,随时可以挥兵进入江西。 对于荡寇军的突然调动,龙泉县知县很是惶恐,一方面急忙派人向吉安知府报信,另一方面也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荡寇军虽然从来没有进入过江西,但是现在消息已经传开:不愿意投降的知县在城破之后都基本上落不到好下场,要么在破城的时候被杀,要么就被押到公审大会上当着全县士绅百姓的面宣读罪名,然后处决。 当然也有例外的,不仅没死,而且还能继续当官。 但是那都是少数,都是属于自身有能力而且还清廉的那种。 大部分的清廷官员显然对于自己的操守和能力都没什么自信的,既然无法抵挡敌人的进攻,那就只能做好跑路的准备了。 接到寇良才的信之后,程凯很满意岳文季提出的主意,并且对岳文季这个人产生了好奇心,觉得这个人看事情很通透,而且还不矫揉造作,比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读书人都更对他的胃口。 “这个人主公应该也会喜欢的。等他办成这件事的之后,回头我也帮他在主公面前说两句好话。”
程凯拿着信笑呵呵地对一旁的参谋杨政说道。 杨政点头笑道:“岳文季诚然是个人才,但是属下认为寇良才更是个君子。此事若成,他也是功不可没。”
杨政的意思程凯当然明白,寇良才在信重原原本本说了事情的原委,并没有将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程凯笑道:“这个自然。此事若成,寇良才当属头功。在咱们荡寇军之中,功过分明,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的,更不会出现上司吞没下属功劳的事情。你也是一样,虽然现在只是个参谋,但是只要你诚信做事,日后无论是在军中为将还是主政一方都有机会的。”
杨政心中明白程凯这是在激励自己,心中激动,拱手道:“属下明白,一定用心做事,不负将军栽培。”
程凯对于杨政还是挺欣赏的。 如杨政这般被送到沈墨麾下从军或者从政的基本上都是家中最杰出的的子弟,所以素质都不错。 当然,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并非嫡长子,是乡绅们出自废物利用的心理而抛出的一枚弃子。 混得不好,或者说沈墨日后败北了,这样的弃子丢了也不心疼,无损元气。 若是沈墨真成了事情,这些弃子在家中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甚至一跃而上成为家中的话事人和顶梁柱。 两面下注,分散投资向来是乡绅阶层乃至世家豪族们的拿手好戏。 大家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杨政虽然也是嫡子,但是并非长子,而是家中的老三,最年轻的嫡子,所以比送出来从军。 他自然也有自己的野望,也希望能够傍着荡寇军这棵大树最终一飞冲天,最终成为杨家家主。 所以对于程凯的栽培是心存感激的。 程凯让杨政叫来朱熙,吩咐道:“这次打吉安府由你带兵,我把杨政配给你,带三千正兵。你要确保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庐陵城,不用顾忌沿路的城池。”
朱熙一听有仗要打了,很是兴奋,挺直胸脯大声道:“将军,三千人足够了。其实不用三千人了,就是一千人都够了。别说打下庐陵城了,就是再守上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程凯道:“打下之后你还得给我守住。庐陵可是赣西的大城,也是吉安府的治所。而吉安府是江西读书人最多的地方。清廷之中许多官员都是出身吉安府。你打下庐陵城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到时候周边城池的清军肯定都会来攻,所以压力会很大的。”
”况且,这次打庐陵主要的目标是吉安府那些读书人,寇良才已经去打前站去了。我丝毫不怀疑你能顺利拿下庐陵,但是一定要记住拿下庐陵之后要注意维护我军形象,不许给主公抹黑。最主要的是要让那些读书人好好见识一下我军的战斗力,让他们知道我军既是仁义之师,也是威武之师。就如主公所言,畏威才能怀德是一个道理。”
朱熙嘿嘿笑道:“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既要让那些读书人知道咱们荡寇军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乌合之众,也要变着法的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咱们荡寇军的分量。”
程凯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这次因为是要快速奔袭,重武器肯定是没法携带的。我给你配上五万颗陶瓷炸弹。等你在庐陵城站稳脚跟后我会打通补给线,给你输送补给的。”
朱熙道:“我明白,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就出发。船只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进入龙泉县后直接沿着左溪直奔庐陵即可,沿途不要恋战。”
朱熙很快领命而去。 程凯看着程凯的背影,转头过来的时候看到杨政正在对着靠墙的一面江西舆图看的专注,心中一动,问道:“你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杨政转身指着舆图上庐陵城的位置道:“将军,我在想你刚才的话。如果我们拿下庐陵县城之后,必定会惊动整个赣西,乃至江西的清军。届时,周边袁州府、临江府、抚州府、宁都州乃至赣州府的清军都有可能会过来救援庐陵城。江西的清兵没有跟我们交过手,不知道我们荡寇军的厉害。而庐陵城又是赣西大城,如此一来肯定会吸引大量的清兵聚集在庐陵城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一点上做做文章。”
程凯快步走到江西舆图面前看了片刻后道:“你的意思是围点打援?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中心开花,让朱熙守着庐陵城来吸引周围的清军,然后咱们调动军队从外围来聚歼这些过来救援庐陵的清兵?”
杨政的眼睛之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因为兴奋嗓音都有点变调道:“将军,就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机会很大。只要朱营长能守住庐陵,我们完全大有可为。就算不能聚歼来援的所有清兵,那也能重创赣西的清兵,给我们日后攻占赣西打下一个很好的基础。”
程凯沉吟了片刻后道:“没想到你从军时间不长,胃口倒是挺大。你知道如果你刚才说的这几个州府的清兵都来救援庐陵的话,总兵力至少也在三五万之间。要把这来自不同方向的三五万人全部吃下,咱们至少也得同等数量的兵力。而且还要从他们的外围包围,光是行军的路程就足以让人头疼了。除了要有足够的兵力之外,还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可不是我一个靖南将军就能做到的,必须得请求主公那边帮助才行。”
“而主公此时正在筹备立国之事,手中的兵力还要用来挺进长沙府,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进军江西。”
杨政听了脸上的神情有点沮丧,道:“将军,是我异想天开了,将问题想得简单了。”
程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其实你这个想法真的很大胆,要是我手中有足够的兵力,也有足够的时间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同意你的提议。所以,不要沮丧,继续保持你的想象力。战争很多时候的神来之笔就是依靠你这种神奇的想象力才会产生的。”
杨政闻言,脸上沮丧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重重地点头道:“谢将军宽慰,我明白的。”
程凯笑道:“主公曾经说过,打仗就跟做生意经商一样,有多大的本钱做多大的买卖。咱们现在看着本钱雄厚,兵强马壮,雄霸湖南,但其实基础还是很薄弱的。虽然目前除了正兵之外,还有十万多的守备军和村兵。看起来人数很多,但是大部分训练时间较短,装备也没有完全到位,用来守卫家乡,倒是勉强一用。但是如果劳师远征的话,就不堪用了。”
看杨政听得认真,程凯继续道:“但是如果再给咱们一年时间,这些守备军和村兵的战斗力就会大幅度提高,到时候拉出来打上几场仗,也就不比那些清军所谓的精锐差多少了。”
实力还不够强的时候,就打游击战,伏击战,实力足够就打阵地战,实力雄厚强大无比的时候,那自然就可以进行大兵团大穿插作战了。 杨政听得很认真,知道程凯在借机教导自己,心中更是感激。 “多谢将军教导,属下日后一定用心做事,效忠将军!”
杨政抱拳语气略带激动道。 程凯摇头道:“你又错了。不是效忠我,我们所有人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主公。无论你我,还是其他人,我们的前途都是主公给的,甚至我给你讲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主公之前教导我们的。我是借花献佛而已。在我军中,无需想太多,只要用心做事,日后都会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的。”
杨政知道程凯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虽然是拥兵一方的大将,但是却从来没有那种拥兵自重的迹象,这让杨政很是佩服。 基于这一点,他对于沈墨的个人魅力就更加好奇了。 他立刻给程凯道歉认错,程凯接受之后就然他下去休息准备,明日还要一早跟随朱熙一起行军。 次日一早,朱熙带着杨政等人,率领三千正兵翻过湖南和江西交界的万洋山,进入了龙泉县境内。 龙泉县的主要水道就是左溪和右溪。 左溪和右溪在龙泉县城附近合流,最后并入遂江。 遂江是赣江在万安县和龙泉县之间的支流。 沿着遂江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而行,就能直达泰和县,就可以进入赣江主水道了。 顺流而下就可以直抵庐陵城。 在南方行军,最便利的必然是走水道了。 在左溪附近的一处渡口,程凯早都让人搜集了大量的船只在此处等待。 周围也都派出了哨探,防止龙泉县的官府捣乱。 朱熙带着三千正兵很快登船,轻舟简从沿着左溪一路前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朱熙直接让人打出了荡寇军的旗帜,大张旗鼓的行军。 这样一来,龙泉县的知县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以为荡寇军是来攻打龙泉县城,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换上便装,弃城登船向府城庐陵而去。 同时,城中其他得到消息的乡绅富贾也都惊慌不定,有人想要学着知县一起逃跑,也有人举棋不定,想要观望一番。 这其中就有寇良才之前亲自上门拜访过的那十二家。 这十二家也很惶恐,有人想跑,有人想留。 就在他们踟蹰不定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门。 “诸位不必惊慌,寇先生之前上门拜访过诸位,而且也得到了诸位的资助。寇先生留给诸位的借据就是诸位交好我们荡寇军的最好明证。如今知县已经弃城而逃,还请诸位之中推举一人出来暂时维持城中秩序。后续我军会派人接管龙泉县城,届时诸位还请好生配合就是,我们保证诸位和诸位的家人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上门的人容貌很平凡,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这十二家心中大定。 他们这才知道寇良才留给他们的那张借据的分量了。 这个人是程凯派去接应寇良才的,也是荡寇军在吉安府每座县城里的设置的眼线探子和联络人,很多私下的串联沟通问题都是由他们进行的。 这些人其实都是戴文胜的殿前司的人,都是精明能干之辈,只不过是被拍在程凯手下做事而已。 铁牛那边也有不少。 有了荡寇军的保证,十二家心中大定,不再张罗着逃跑了。 但是龙泉县财力最雄厚的邹家以及地下实力最强的仇家却不淡定了。 毕竟他们之前拒绝了寇良才,而且在稍后还放出了一些很不友善的话,言语之间对荡寇军颇为不屑,甚至还对那些邀请寇良才上门的乡绅颇有些威胁嘲讽之意。 现在荡寇军打过来了,他们岂能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