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抱着三毛走在汉江边上,红月初上的时刻,整个卧龙城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只剩下浪潮拍打河堤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许清泉跟在他的身边,眼神中泛着惊奇,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景象,他望着神态自若的景瑜,开口询问道:“夜间的卧龙城,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呢?”
许清泉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他从小就跟着师父生活在山上,在他的记忆里面夜晚虽然会有危险,但还不至于需要以足不出户为代价来躲避诡怪。 “叔叔,这个我知道。”
三毛扬起手臂,冰糖葫芦的竹签在手上来回晃荡。 他盯着许清泉,道:“爹娘跟我说过,到了晚上如果不好好睡觉的话,诡怪就会闯进来把我吃掉。 为了能够让我安全成长,他们才会牺牲掉晚上打鱼的时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睡着以后才会离开房间,忙活自己的事情。”
景瑜听闻三毛的解释,情不自禁笑了起来,这种善意的谎言就跟现实世界里面的一模一样。 他看了一眼许清泉,反问道:“许兄,你并不是卧龙城人吧?”
许清泉点头承认,道:“某来自山上,从小跟师父生活在一起,这次是第一次下山。”
说到这里,许清泉想了想措辞,继续说道:“卧龙城的风俗习惯真是好,某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偶尔会在晚上故意把某丢出去,以此让某独自面对诡怪。 直到第二天才会出来寻找某,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忘了这件事情。 用他的话说,这是在锻炼某的能力。”
景瑜顿时来了兴趣,他还没有出过卧龙城,对于外面的世界可是好奇的紧,当即询问起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许清泉面对景瑜的询问,看了一眼同样好奇的三毛,思索片刻后说道:“某也是第一次下山,对于山下的情况同样不太清楚。 但是在山上的时候,白天也会有诡怪,只不过晚上要多一些。 才开始的时候,它们对某可是凶恶的很,直到某把它们一个个都打趴下以后才老实起来。”
景瑜和三毛眼中迸发出同样的光亮,他们一个虽然经常欺负诡怪,但是从来没有走出过卧龙城,另一个还是小孩,对于这种事情有种天然的好奇心。 两人不约而同的在脑海中幻想起外面的世界。 三毛遐想着许清泉拳打诡怪的模样,憧憬着成为像他一样的大侠。 景瑜则想的更多,他认为卧龙城之所以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宁帝所持有的天级传承物——分界镜,使得诡怪的危害降到最低,致使它们无法在白天出没。 等到了晚上,每家每户都有符篆或者图腾保护,诡怪亦不能轻而易举的造成杀戮,只能在街上游荡,以此来寻找落单的人们。 但是对于卧龙城以外的城市或者地域来说,没有了分界镜的保护,诡怪不仅可以在夜晚出没,甚至在白天都会堂而皇之的现身。 思维发散之下,景瑜觉得大宁卧龙城可能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乐土,宁帝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国都现状,让人民拥有了一个相对美好的生活环境。 可是他也仅能做到这种程度,毕竟卧龙城以外的地方,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景瑜知道这不是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其中肯定涉及很多方面的牵制与掣肘。 不过如果可以削减贪污腐败以及灾情影响的话,或许说不准也能让大宁其他地方获得安宁。 “叔叔,那你一定是斩妖除魔的大侠客!”
三毛躺在景瑜的怀中,扬起手中的竹签,来回比划着招式,仿佛在模仿某个行侠仗义的剑客。 景瑜和许清泉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了,小孩儿的思维总是那么的天马行空,原本今天还在人贩子手里,这还没过多久就能把苦难忘记的一干二净。 景瑜忽然觉得卧龙城里面的人对待生活的态度非常乐观,他们即便遭遇了莫大的苦难,也会笑着活下去。 而现实世界中的人们,下了班以后往往都会把自己扔在床上,心里面只想着这种生活,还不如死了好。 可是他们又不敢直接去死,老一辈的人们无论在苦都能够活下去,但是现在的人们啊,房贷、车贷、生活的重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甚至有可能死了以后还要缴纳巨额贷款。 “某可不是什么侠客,某也是第一次下山,只不过才出山门就遇见了一个人,他说话经常称自己为‘某’。 某的觉得有趣,所以也这样称呼起自己来。”
许清泉笑了起来,手指在空中跟竹签比划着招式,道:“有可能过段时间,某就不这样了。”
三毛被许清泉的话语以及动作逗笑了,躲在景瑜怀中跟他嬉戏打闹,三个人的脚印随着浪潮声在汉江边上渐行渐远。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一处草屋门前。 屋内橘黄色的火光,透过窗户懒洋洋的躺在地上,门前有一道即将破损的符篆,泛着水气的微风吹在上面,甚至可以将符篆掀飞。 景瑜抱着三毛,轻轻叩响木门,里面顿时传来慌张失措的声音。 “谁,谁在外面!”
“爹,娘,我回来了!”
三毛扯着嗓子喊道,直接从景瑜怀中跳了下来,撑开手臂直接推开木门。 而那道符篆随着开门的动作,应声落向地面。 “儿?儿啊!真是你!”
赤着膀子的中年汉子瞪大了眼睛,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面涌出,连滚带爬跑到三毛身边,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身穿褐色短褂,亚麻长裤的妇女踩着布鞋从里屋跑了出来,亲眼看见自家儿子以后,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粗糙干涸的脸庞同样流下热泪。 “你这孩子,这几天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娘为了找你,都已经把卧龙城给跑遍了!”
中年汉子红着眼眶把三毛按在自己的大腿上面,扬起粗粝的手掌就要打他,吓得妇女连忙拉住丈夫的手。 “孩儿他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要责怪孩儿了!”
妇女搂住失而复得的儿子,生怕下一秒他就会再次消失。 “娘莫哭,娘莫哭,我已经回来了。”
三毛扔掉竹签,伸手扒拉起妇女黑白相间的头发,手指触及到一片温润的湿气,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景瑜和许清泉看着一家三口重聚,嘴角泛起微笑,他们都为这家人感到高兴。 然而,有些东西却想要破坏这幅温馨画面。 身高三米的漆黑人影,无声无息间来到草屋边缘,两只泛着黑气的眼睛,死死盯着三毛的背影。 风微动,烛火摇,符篆随风飘。 景瑜警惕的回头,许清泉心生一凛。 手臂粗细的长条状吸盘直接黏在三毛后背之上,瞬间把他拖进黑暗里面。 妇女望着手中破碎的衣裳,声音凄厉,如鹃啼血: “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