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后,必寻到名单。”
“三天,你行么?五天吧。”
“殿下,就三天。”
贾芸说完,起身告退。 他说到做到,别人已经做到,自己也不会赖账。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对方守诺的基础上。 卫常看见空荡荡的楼梯,看了眼自己这外甥女儿。 “殿下,贾芸这样……” “舅舅,我们也走吧。”
宁国公主压住心中烦躁,对卫常道:“贾芸这匹烈马有点儿意思。”
卫常笑道:“已经许久不曾听殿下这般形容一人。”
宁国公主侧头: “舅舅记错了。”
卫常笑而不语。 以前的宁国公主风风火火,也常一言不合便揪人衣领问话,那时令人感觉她的脾气,甚是可爱。 后来,竟如一潭死水,散着寒。 卫常记得有好几年了,这外甥女养几个有名无实的面首,亲手将自己名声搞坏。 那只是给外界演的戏,喜好男色的公主,平日里也只是表面称赞男子的美色。 但今日这句形容贾芸,是性质不一样了,卫常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真的不一样。 “舅舅,父皇让你护送到金陵,已耽搁几日,您倒时立刻赶回,否则被内厂猜疑。寻人一事,本宫会安排。”
从布庄离开,贾芸心中倒是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心思早就飞向了万里雪飘的神京。 南下已数月,不知道可卿现在怎么样了…… 马蹄在巷子青石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快到院门口时,瞧见院门大开,隔壁有男人,女人,尤氏的声音传来。 贾芸将马拴在门口的树下。 “你说是你的兔子,就是,它屁股有痣咋,我还说它是我家的。”
尤氏的声音传出:“都说,千金难买好邻,平日里你来院中,都是借这个借那个,今儿连兔子也要污蔑。”
“你大爷的,谁污蔑了。”
说话的男人昨日帮尤氏打水,被拒,所有的气儿都朝着她撒过来。 邻家粗鲁,夫妻说话不堪入耳。 尤氏骂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兔子丢了,寻你野男人去。”
那妇人跳着脚骂到。 “他不是!”
尤氏拿着帕子道:“可见你们都是些狼心狗肺之人,他为了百姓冒死杀倭,岂容你们嘴巴不干净。”
“哟,估计人家都不想要你了,还在这里辩解。”
妇人将手里肥肥的兔子丢给自家男人,双手插腰,继续啐着。 “再说一遍!”
贾芸站在门口,铁青着脸。 院中噤声。 贾芸走过去,伸出手,冷声道:“拿来。”
“别以为你是官儿,我们就怕……” 男人话未说完。 ——砰! ——噗通! 一拳一脚,给那男人揍趴在地上。 尤氏和那贪便宜的妇人,以及门口的看热闹的愣住了。 前一息,平日里见过贾芸不多言语的还想着,不知这当官的如何解决。 不知晓的,看到邻居都敢抢当官儿的家里兔子,猜测这官儿当的窝囊。 而那壮汉本人,更是在想着自己该如何控制平日里砍柴挑水的力气,才不会错手伤年轻的小白脸,或者伤到这个不知什么官儿的。 现在,这男人趴在地上,捂着脸和肚子,抽搐着在想这个问题。 仿佛一阵寒意拂过冰山。 空气凝固了。 贾芸冷着脸伸手:“别逼我用杀倭寇的手,打女人,我非君子,不是人的男女,都打。”
妇人将兔子颤巍巍递过来。 贾芸小心翼翼检查了兔子,看了眼尤氏,伸出手道: “走吧。”
尤氏犹豫了下,将手递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对付赖皮,直接动手,才会更加解气点儿。 众邻居立刻站直了身子,显出她们很友好的样子。 回到住处,贾芸指了指土园子边儿的洞:“从这儿过去的,我修补下。”
尤氏脸颊添晕,像是站在火炉子旁边儿,看了眼自己被握着的手,最终没有抽出来。 忙完兔子的事儿,贾芸坐在书房摊平笔墨,要给神京去封信的,他倒是给忘了。 纵有万千绝色,我只要可卿,贾芸闷骚的心里编写情话。 他还未落笔,门外就传来尤氏的声音:“贾芸……” 声音没有往日清脆,倒有些犹犹豫豫的滋味,欲说还休。 贾芸转头,尤氏盈盈站在门外,安静的看着他,眸中带雾。 “呃,有事吗?”
“嗯……”尤氏微微垂下头,低声问他道:“你说的……” “什么。”
“你说纵有万千少女,不如我一人足矣。”
尤氏手抠着门框,又追问了一句道:“张龙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贾芸毛笔的墨水滴在纸上洇开一大滩,突然觉得空气燥热起来。 冬日暮色里的寒风从院中掠进书房中,带的尤氏额前发丝轻扬,贾芸桌上的纸角微微飘起,有若飞燕…… 贾芸忽然想起那一天,下江南时从神京河将她捞上来的,那样不喜,还说出丢她在岸边儿的话。 他有时想不太明白,自己那天为何又会当着大营亲兵的面儿,说出以前他绝对不会说出的话。 就像烧郭先生那天,尤氏自己坐在那里喝了许多酒,当时见她醉酒,竟十分心动,照顾她一晚。 如此种种。 是因为相处这几个月,有了感情。 还是自己真的爱她。 明明他先跟秦可卿有婚约的。 现在,他不知道。 但他至少可以确认,自己有些喜欢她。 不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更因为喜欢她的善解人意,喜欢那种成熟又自立要强的性格。喜欢在大营武场练兵整日后回来还有人点着蜡烛等他。 说来也是奇怪的,这明明相差了些年纪,甚至说结合都有些奇怪,可数月相处,却产生了些惺惺相惜。 “你……怎么不说话。”
门口往日很有耐心的尤氏都等的有些羞愧自责,又开口道:“是不是只是为了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
“不是。”
贾芸放下毛笔:“那话是真的。”
“啊?”
尤氏有些紧张。 按里她是个经事儿的女人,应该会轻而易举,怎么面对贾芸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手脚也不无处安放。 贾芸起身过去。 尤氏下意识的后退到外堂,静默了半天,结结巴巴道:“可,可我……嫁过人了。”
“我也没说嫌弃啊。”
贾芸摇摇头转身回到桌前。 尤氏怔了一怔,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我好像有些……喜欢你回来吃饭,可是你我才相熟几个月,甚至我连你具体多大都没问过。”
“嗯。”
贾芸又道:“该点灯了,我继续打地铺。”
“睡床吧……” “嗯,这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