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本穿越小说叫《回到明朝当王爷》,只不知自己能混成什么模样?混个国公就成吧,还要娶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这孩子!”
薛老头暗自叹一口气,又开始麻利地忙碌起来。好半晌,薛平才止住了自己的想入非非,与老头一起拾掇起来,准备过夜。这个北方的夏末,白天燥热,晚上却有些寒冷,昼夜温差很大。两人生起了一小堆火。薛老头在火堆旁挑拣了一处干爽地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盒,小心翼翼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的暗红色丹药。只见老者用拇指、食指拈起丸子,一口吞下,便微阖双目、五心向天,盘坐着调息了好一阵子。“这情形,似乎在小说、电影里没少见,如今却生生发生在眼前。”
薛平心道,“只是,神丹妙药不是幽香扑鼻么,怎么腥臭难闻啊!”
他没有打搅老者,只是小心地往火堆里添加柴火,还不时竖起耳朵倾听四周动静,算是为老头“护法”了。时间不大,薛老头便打坐疗伤完毕。其实,身上的伤哪有那么容易好,在这人生地不熟且危机四伏的地方,只能暂时压制伤势,彻底疗伤还得另找场所。四个马包里,外出远行的物件很是齐备。精神健旺很多的薛老头找到一个小锡壶,将皮囊中的酒倒入其中,放在火旁煨热,又找出一大块半精半肥的牛肉干穿到树枝上,很熟练地架在火上烧烤。不一会儿,牛肉上便泛起油花,滋滋作响,整个漏风的破屋里肉香四溢。薛老头撕下一大块牛肉,递给薛平,薛平早就饥肠辘辘,接过牛肉块,毫不客气地大口大口撕咬吞咽着,吃得满嘴是油。因为太烫了,他嘴里还不停发出“嘶嘶哈哈”的声音。薛老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后生,又递过小锡壶道:“喏,来一口!”
薛平用眼睛示意,表示感谢,接过小壶,就着壶嘴灌了一口。“咳咳,咳咳咳!”
因为喝得太急,薛平被辛辣的酒水呛到了,加之以前一般只喝啤酒,没试过这种混浊不堪的白酒,没有心理准备。“慢着点,还有!”
不知为何,老头儿乐呵呵的,满脸的皱纹里都是笑意,一双老眼里满是慈爱之色。薛平不由心中一动,无形中,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吃饱喝足,薛平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透过破了一个大窟窿的房顶,遥望浩瀚璀璨的星空,思绪万千。对自己极度不满时,曾多次幻想回到从前重新来过,可真的彻彻底底回到从前,却是万般纠结,无限惆怅。不是一般的迷茫:以后的日子到底何去何从啊?薛平很快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了。要紧的是,这个时代人的说话的语音、语调、口语规则等,自己还得熟悉,尽量争取融入,不露明显破绽。薛平灌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喉咙,自己的嗓子似乎舒服多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一口气问完“十万个为什么”——“这是哪里?哪个朝代?老丈怎么称呼?年岁?何业?……”不过,暂时装哑巴也好,薛平看过十几本穿越小说,发现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别人都不知道自己是穿越者。须不知,老者也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薛平。他先开口了,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顿了顿,老者哑然失笑道:“老汉糊涂了,忘记你不幸失语,老咯,不中用了!”
薛平还是会写一些简单的繁体字的,找了一根干柴,在泥地上写下一行字,“非一向口不能言,暂受伤故”。接着,他又在这行字下面郑重写下“薛平”二个大字。老者被火光印得红彤彤的一张脸似乎掩盖不住小激动,语音都有些颤抖:“你也姓薛?”
薛平听老汉自报家门叫“薛贵”,其实才五十岁出头,可能是由于常年在外奔波,整个人看上去年过六旬了。薛平暗暗撇了撇嘴,有些纳闷:“不就是与你同姓么?用得着如此激动?”
不过,他还是报以友好一笑。看着这个除了相貌,姓氏、身高、年龄、体型却都与义子一般无二的后生从天而降,薛贵心头念头翻涌,久久不能平静。他轻轻抚着颌下的短须,越看薛平越顺眼:“也不能说相貌完全不同啊,这后生和我那可怜的娃一样,一笑脸上就现出两个小酒窝,有些女气。”
众多杂乱的念头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老者的心头,瞬间无法遏止:“我带着孩儿亡命天涯十几年了,如今世上清楚他相貌和生死的人,如今只有老头子一个。以后,我一直将这后生带在身边,最好也收为义子,两个人的身高、年龄、体型都差不多,而这后生又自称姓‘薛’,只要他自己不道破,即使我只字不提他是大将军的唯一骨血,其他人会怎么认为?”
薛贵一时尚未往深处想:具备了跟在薛贵身边、义子身份、身高年龄体型符合推算等条件,即使薛平矢口否认自己是什么“大将军唯一骨血”,有心人也会自行脑补,会找出坚实的理由——“他就是,薛平只是化名!”
“他就是,为了保命当然极力否认!”
有些事情只要走出第一步,事情如何演变,已非某个人能控制的了。倏地,一声闷雷轰隆隆滚过繁星满天的天际,虽然滴雨未下,却惊破了夜的平静。天现异象,薛贵打了个激灵,连忙双手合十,默默祷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为了给天下还矢志为大将军报血仇、鸣不平的部下和百姓留一丝希望和念想,请上苍原谅小老儿的残忍与自私!”
薛平深知薛贵是目前唯一的依靠,薛贵又对薛平存了一份不为人知的心思,就这样,一人说着,一人写着、比划着,这对老少居然“相谈甚欢”。薛贵迟疑了一下,终于问出心头最大的疑问:“你怎么突然从天而降?”
薛平心里猛地打了一个突,这问题让他如何回答?那么多的穿越小说里,主人公要么借尸还魂,要么悄悄出现在某个时空——总之没人知道他来了。为何轮到自己,要让人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呢?这叫小薛同学如何自圆其说?薛平只得苦笑着,频频摇头,试图掩盖自己纷乱的心绪。更要命的是,他都不清楚自己怎么稀里糊涂来到这里的,如何对人解说?难道他对薛老头说自己是穿越者,原本生活在工业发达、信息化程度很高的21世纪?可这也无法解释自己突然出现在茫茫大沙漠呀!不知为何,薛平脑海中突然蹦出了穿越鼻祖黄易的大作,于是故作邪魅一笑,随手在泥地上写道:“绝顶高手,破碎虚空!”
刚写完,他立即后悔了:胡说八道什么呀?这种解释,用来骗小孩子还差不多,薛老头会相信?不料,薛贵微微点头,叹道:“看当时的情形,不会是天人境界的人间圣人出手吧?如果是,有此逆天的功力也不奇怪。乖乖,我至今无缘得见这样的大宗师,只是你怎么惹上如此强敌?”
还好,薛贵似乎没有要追问的意思,薛平沉默了一会,将话题扯远了。薛平一边在地上写,一边用手比划,一个关于他的悲惨故事便出炉了:小时候,他住在洞庭湖一带……现在父母亲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了(特意如此表达,他的确没有说谎),由于天灾人祸,这些年他一直在长江两岸漂泊,居无定所。今天早晨,还在江陵城帮闲打杂的自己,无意中得罪恶了一名过路的老僧(嗯,得罪的是少林寺深藏不露的扫地僧)。这人看似其貌不扬,遥遥吃了他一掌,就不省人事了,自己醒来时,已经到了数千里之外的大沙漠。薛平之所以敢如此编,是有缘由的。他以前读书学校和工作地点几乎没离开过两湖,对那边再熟悉不过了,江陵古城、岳阳楼等还算得上古迹的地方,他都去游玩过。他想,万一有人问起,一些风景名胜、风土人情等,还能说一些,对付过去。薛平没有注意到,对面那双老眼微微眯了眯,寒芒一闪而没。薛贵静静听着,心头却有些不忿:“十几岁的小娃,还骗得了老夫?穷苦人家,就养不成这幅皮囊。一张脸白白嫩嫩、粉光致致的,不仅毫无风霜之色,比勾栏女子更能掐出水来,哪里像个闯荡江湖的人?”
旋即,薛贵哑然失笑:“老夫就对这后生毫无保留了么?我刚才告诉他,自己有些家传的武艺,目前独来独往、走江湖混饭吃,倒腾一些南北货物挣些小钱……这些多半不是实话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火堆旁,心事重重的一老一少似乎心有灵犀,不由对视一眼,又匆匆移开目光,各想各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