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剃头听了花大胸脯子的安排,心里感到有些别扭。他知道大当家的已经不那么信任自己了,更不可能相信小道姑没有死,把他们‘三鬼’安排在尘月观和后道梁,明显是不想让他们再掺和日月硅的事。而大当家的带着云嫣去大裤裆沟四十八屯翻找,那才是最有希望找到的。那个大野樱花,当初那么撺弄让弄死小道姑,原来是想在‘三鬼’和大当家的之间插个楔子,够阴的!但时至今日,也没什么话可说的,谁让当初做事不慎了。“听大当家的,把大裤裆沟封死,把所有窝底都搅和起来,她们一定跑不掉!”
鬼七猴子随声附和花大胸脯子的话,其他人也都表示听大当家的。于是按照各自的分工,分头去行动,疯狂地搜寻云霄、云霓和馨月,把整个大裤裆沟闹得乌烟瘴气。当然后道梁还是比较安稳的,因为胡子们确信云霄、云霓暂时一定不在这里,只要盯紧了就算完成任务。乔家也因此得到了安宁,只要不让馨月暴露,就不会出啥大事。第一场雪不早不晚如期而至,而且下得还不小,整个大裤裆沟、包括大牤牛山都笼罩在一片萧瑟的白濛濛之中。到了庄稼人猫冬的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忙碌了一年的庄稼汉子和农户女人,看到庄稼进院、粮食进仓,心里充满了喜悦。就连扛活的穷人也都分到了工钱,暂时有了吃喝。一壶老酒在火盆里一热,就着一盆热气腾腾的农家饭菜,那滋味真是美极了!如果不是时逢盗匪横行,兵荒马乱的年代,这里绝对是庄稼人梦想的人间天堂。入冬以来,乔家这一天起的最早,安顿好馨月,乔家就聚在一起吃早饭。乔妈妈边吃饭边安排这一天的事宜。“馨月这些天已经全好了,不再一阵明白一阵糊涂了。就是身子还挺虚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到底是去地狱走一遭,那能好的那么快,这就不错了。这孩子心事太重,整天啥话也不说,就是闷头哭,这样下去不行,憋屈也得憋屈出病来,得想法让她乐呵起来,这样身子才能好得快。把咱们家的年猪杀了吧,有油水才能好得更快。天也越来越冷了,猪也不愿意长了,肉也能冻住了,现在杀猪正是好时候。咱们家的猪都养了快两年了,膘肥体壮,咱们家一冬天都吃不了,今天咱们就杀年猪!天柱吃完饭去把你佟大叔、佟二叔找来,他们哥俩猪杀得好,收拾得干净,请他们来帮咱们把猪杀了。然后去屯子里找找那些跟咱们知近的人,过来吃猪肉,都兴这个。特别是邻居住着的,别落下。该请谁你就做主吧,记着把馒头岭那个窝底也找来,一块吃顿饭,也来看看咱家,让他打消疑虑,别出去瞎说。回来后把车套上,出去拉点冰回来,冻猪肉用。她大嫂吃完饭把孩子交给我,在院子里把大锅支上,多烧点水,退猪毛时得用。茹珍多捞点酸菜,切得细一点,好酸菜烩猪肉。吃完饭就都去忙吧,我收拾碗筷,看孩子。”
杀猪对庄稼人来说可是大喜事,不亚于过节日。乔家人迅速吃完饭,都乐呵呵地出去忙活了。就连年纪尚幼的两个孩子也都下地跑里跑外地闹,跟着大人打搅混。“老嫂子,我们来了,给我们看狗!”
佟老大和佟老二哥俩几乎是前后脚一起到的,还没进院,就在院子门口大声嚷嚷起来。“哎呀,狗还能咬着你们,早就被我栓起来了。进来吧,两个大老爷们还怕狗,比死鬼都恶,狗早就被你们吓破胆了,连‘旺旺’都不敢。快进屋先抽支烟,年年麻烦你们,我都不好意思了。”
乔妈妈把佟家哥俩热情地让到屋里,递烟倒水,热情接待。佟家哥俩也不推辞,还诙谐地跟乔妈妈表示愿意为她效劳,跟乔妈妈开玩笑。但点着烟,喝了一口水,佟家兄弟就起身来到了院子里,说早点动手,也好早点吃猪肉。那兴奋劲,不亚于乔妈妈一家。包括及时回来的天柱帮忙,几个人合伙才把那头大肥猪摁倒,捆绑起来。抬到院子中央,放到一个早已摆放好的桌子上。猪的嚎叫声很大,传出了好远。茹珍领着两个孩子站在屋门口看,乔妈妈让茹珍把孩子带到屋里去,说小孩子看杀猪不好。佟家兄弟焚上香,还点燃了几张纸,简单地祷告几句,就麻利地把猪杀死在条桌上,茹珍嫂子用盆接住从杀猪刀口处流出来的猪血。“这猪真够大的,血都淌了一大盆,看样子准能杀出五指膘来!”
佟老大一边擦去留在杀猪刀上的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杀猪刀宝贝一样地收进布袋里。然后指挥乔天柱把捆绑在猪四个蹄子上的绳子解开,自己和佟老二轮流在割开的猪脚处给猪吹气,一直到把猪吹得圆滚滚的膨胀起来,这才几个人合伙把猪抬到天柱媳妇已经烧开了水的大锅旁。天虽然已经下雪,但还没有到最寒冷的时候,没有风又朝阳的院子里还是有些暖意。佟家哥俩干脆甩掉棉衣,在热气蒸腾的大锅旁忙活。先是翻烫,后是退毛,然后才把已经退得光光的肥猪重新抬回到桌子上。开膛破肚,清洗内腔,分割猪肉,这一切佟家兄弟做起来有条不紊,得心应手,动作麻利,让打下手的天柱两口子都有些跟不上趟。尽管佟家兄弟是老杀猪匠了,干活也利索,但收拾完猪也快要到晌午了。接下来就是洗摘猪肠子,灌血肠了。这是庄户人家杀猪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人们评价杀猪手艺的好坏,灌血肠是很重要的评价标准。佟家兄弟灌的血肠不但要放葱、姜、蒜、香菜等调料,还要用花椒、大料、桂皮浸泡出来的温水跟猪血兑在一起,特别是他们要把猪内脏的肠肥油剁碎,一起放到猪血里面灌肠。让他们灌出来的血肠既滑嫩、又鲜香、味道更足,在这大裤裆沟是远近闻名。这个季节庄稼人不那么忙了,天也短了,家家户户改为只吃两顿饭。当这一切都忙完了以后,也差不多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乔家用大锅烧水,把猪的一些内脏,割开的大快猪肉,一股脑地放到锅里去煮。乔妈妈嘱咐要多放一些,说人多,不能不够吃。于是,大块猪肉,大把酸菜,整肠整肚,心、肝、肺连同后放进去的血肠,一齐在锅里翻滚,诱人的香味夹杂着喜悦从敞开的屋门溢出,飘散出去好远。该请的客人陆续到齐,于是大块肉、大碗菜一齐端上桌子。男客人都挤在天柱的屋子里,二十几个炕上、地下相拥在一起,连吃带喝,吆五喝六,女客人在乔妈妈的屋里,说笑嬉闹。茹珍和嫂子东屋西屋地上菜忙活,随时听候客人的招呼。两个孩子是不能上桌子跟客人一起吃的,这是规矩。因此他们跟在妈妈和姑姑的屁股后面,东西屋的乱跑,并不哭闹,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女客们先散去,她们大都没有喝酒,肉也吃的不多,惦记着家里的活,吃完饭便匆匆离开。男人们则很晚才离开,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满足和被高看一眼的喜悦,云山雾罩地离开了乔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