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依楠扶着贺老太太走出电梯:“以前想要保住公司,把公司做大,是在给我和阿瑾求一条不被人践踏的活路,为了生存。”
“如今,生存的需求满足了,可以想想怎么生活了。”
“境况不同,心态一放松,人也就不用随时如临大敌一样紧绷了。”
“你是个通透孩子!”
贺老太太意有所指的拍了拍她的手:“当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江城能免于被践踏,出了江城呢?”
叶依楠依旧含着浅笑:“贺奶奶说的是。”
贺老太太见她不接招,故意快了几步,叶依楠从善如流,放开搀扶她的手。“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叫你来此处吧?”
叶依楠望着巨大的落地窗,垂眸望下去,人渺小的跟蚂蚁似得。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道上,车子仿佛被捅了的马蜂窝,急速逃窜着。若非感同身受,只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瞧,人生百年,一死一空,活的确实挺没意思!“您想让贺知舟和季心妍联姻。”
叶依楠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面含浅笑。贺老太太闪过欣赏之色:“我一直希望你成为贺家孙媳妇,相较心妍那孩子,你也更适合舟舟。”
叶依楠不骄不躁,听着她后半句。“但今时不同往日,心妍更适合贺家。”
今时不同往日,果真是个好背锅的!叶依楠懒懒吐槽。贺老太太拿起她的手拍了拍:“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现如今事发突然,为了贺家,老婆子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贺知舟同意了吗?”
叶依楠问。贺老太太看着她,面上最后一丝慈爱也没了,放开她的手:“贺家家宅不宁,内部分裂,对贺氏集团如今的地位没有好处,对身为掌舵人的舟舟更没有好处。”
“你若是爱舟舟,为了舟舟好,就应该离开他。”
“他是飞破苍穹的雄鹰,不是为了你放弃京都,定居江城偏安一隅的普通男人。”
叶依楠唇瓣微启,话还没出口,便被贺老太太抬手止住。继续道:“看到这个地方了吗,就算你这种在江城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也轻易没有资格上来。”
“而我,不需要预约,说一声要来,立刻有人上门接送。”
“孩子,这就是你和舟舟之间的差距!”
叶依楠想,自己在冥府多年,若拿有头有脸来论,那她见的可比她有头有脸多了去了。可最后不都是一套白衣裹身,一碗孟婆汤灌的你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还想论个什么高低贵贱!庆幸自己幸亏不是原主,若是原主,先是看着自认为亲近的贺老太太一朝变脸,而后又听她这一番毁贬,指不定自尊自强的她,就梗在心里了。“贺知舟知道您今日找我是为此事吗?”
叶依楠问。贺老太太看向落地窗外:“他是贺氏掌舵人,该取舍时就得有所取舍。”
也就是说,贺知舟并不知道。叶依楠淡淡:“听说贺知舟进入贺氏集团时,贺氏与现在的叶氏一样,也只是一座城里的数一数二。”
贺老太太面上僵了一下。叶依楠:“他能让贺氏拥有如今的盛景,足见他的能力。”
“贺氏现下发展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与季氏联姻的必要。反倒是季氏这么多年从未放弃搭上贺氏,企图取而代之之心昭然若揭。”
“先前您不搭理他们,如今之所以急于让贺知舟与季氏联姻,根本还是为了贺家不分崩离析。”
“再说的明白一点,您是为了您的儿子。他脱出了您的掌控,即将打破您最后能给他打造的安逸。”
“一派胡言,什么掌控?什么安逸?”
贺老太太虽隐退多时,但曾久经商场女强人的气场并未随之消退,疾言厉色。叶依楠恍若未见:“原本在您的设想里,他凭借手里的贺氏股份,丰衣足食,安享晚年毫无悬念。”
“但他们夫妇并不满于现状,以为让贺知年与季心妍联姻,他们就能翻身。”
“可像您这样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拿从贺氏割下的肉,往季氏手里送。肉送完,人自然也就没了价值。”
“彼时也已与贺知舟决裂,甚至不用预想便会知道,他们晚景将如何?”
“还有,贺知年做的那些事,压的了一时,压的了一辈子么?”
贺老太太勃然怒目:“你在威胁我?”
叶依楠:“不,我在陈述事实。”
贺老太太:“这么说,你不愿意离开舟舟?”
叶依楠:“此事,我给他选择权,若是他的意思,我叶依楠绝不纠缠!”
贺老太太:“你明知……”明知什么,她没说。叶依楠取下她曾给她戴的手镯,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贺知舟曾说,他的亲人只有您和我。”
“我和他一路走来,比谁都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遇到大的事或者是利益的时候,往往会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是面目狰狞。”
“可即便,他历遍了冷暖,再如何无坚不摧,心里终究留了一块柔软给您这样的亲人。”
“今日你我所谈之事,我不会与他说。”
贺老太太:“你以为我怕你说?”
“不,与您无关,”叶依楠迎着她的视线:“只不过,贺知舟现在将他温情的一面也摊开一块给了我,我就该给他护好,也想还他以温情。”
贺老太太神色莫辨:“你这是你最后的决定?”
叶依楠从门口转过身来,淡淡笑了笑:“是。”
贺老太太厉色:“我不会接纳你,除了贺知舟,贺家没人接纳你!”叶依楠:“自始至终,我看的都只是贺知舟这个人,而非什么贺家。”
虽说“看”的意思不是一个意思,但总归是“看。”
“好,好,好!”
贺老太太一连说了三个好。她这一举动,反叫叶依楠发了懵。心里直犯嘀咕:“不会刺激到老人家了吧?”
直到救护车风风火火的来,呼呼啸啸的离开,叶依楠才发现,她被贺老太太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