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没有一大堆的公事等他去做,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发愣。他的嘴唇上,似乎还留着巫秋灯的温度,他以为她的唇是冰凉的,其实不是,她的唇是温润的,是暖的,是柔的,但她的眼泪却是冰凉的。她为什么会哭?因为他侵犯她了么?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他从来没有试过被拒绝的滋味,媒体把他描绘成万人迷,看来有个人就不会迷。好容易到了早晨有点困意,贺夫人却兴致勃勃地来敲门,在门外喊:“果果,果果?杨梅来了,在楼下等你呢!还不快点起床?”
贺古头有点疼,杨梅,这个女孩自从他重新见到了巫秋灯之后,他很无耻地把她忘记的干干净净了,看看手表不过八点,这么早她来做什么?贺古洗漱完下楼,杨梅正坐在餐桌边陪贺夫人喝茶,看到何故从楼上下来,贺夫人很高兴地对他说:“快来!杨梅带来了最好的大红袍,杨梅真乖,真有心,她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大红袍?这个大红袍真是极品,你快来尝尝。”
杨梅会来事谁都知道,她的大红袍果然不错,喝了一口齿颊留香,但是他只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怎么了?”
杨梅奇怪地问:“你不喜欢大红袍?”
“不是,空着肚子不习惯喝茶。”
他喝了一口吴妈递上来的牛奶:“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那,等你吃完早饭,我们出去走走?”
贺夫人眉开眼笑地坐在边上看着他们:“好呀好呀,出去走走,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果果,带杨梅到周边的城市转一转,反正明天是星期天呢,也不必赶着回来!”
贺夫人的意思太明显了,杨梅浅浅地笑着,看着贺古吃早饭。贺古本不想出去,他跟杨梅说昨晚没有睡好,杨梅看了看他的黑眼圈,还用手去摸了下,笑着说:“真的哎,要不是你的大眼袋我还以为你拒绝我,那我可就要哭了!”
她挎起他的胳膊:“那我们在花园里转转吧,我有话跟你说!”
走在洒着温暖阳光的花园里,贺古装作伸懒腰打开双臂舒展,杨梅的手就只好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来。“有什么事?我困了赶着上楼睡觉。”
“既然这么困,那就等你睡好了再说吧!”
她微笑着往楼上他的房间里指了一下:“你是希望我坐在你的床边看着你还是在楼下等你?”
她的眼神意味悠长,杨梅不是好打发的女孩,贺夫人还在门廊下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贺古叹了口气在长椅上坐下:“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杨梅的笑容逐渐收起来,贺古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心里还有些抱歉,他心乱如麻实在没办法和杨梅周璇,他抬起头来准备跟杨梅道歉,却看到她嘴角的微笑又扬起来:“说正事吧,你困着我看的也心疼!”
她的心理真是强大的可以,贺古觉得应该没什么事情能让她的情绪有什么大的变化:“我一大早这么急急忙忙地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
她看看楼上:“焕颜还睡着吧,我就不打扰她了,你转告她,昨天晚上我师父已经将夏夜的亡魂超度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六道轮回了,你让焕颜不要再挂念,毕竟是人鬼殊途,你说是不是?”
“你说什么?夏夜已经被超度了?”
“是的,昨天晚上月圆之夜,本来夏夜用了别人的皮,是不能被超度的,但是我师父看在你的面子上,当然了,还有我的。”
她笑得万种风情,耳垂上的钻石耳环闪着夺目的光:“你不用感谢我了,而且我师父说后续的费用也给你免了,虽然你是大财主,但是我的面子他还是要卖一个的是吗?”
杨梅每句话都说的那么得体,可是贺古只觉得可笑,昨天晚上夏夜明明还在巫秋灯的工作室,他在那儿已经好几天了,也没有听杨梅说起夏夜的魂魄丢失的事情,现在她跑来跟他说夏夜的魂魄已经被超度了。“为什么超度的时候没有让我们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还不是怕焕颜难受啊,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还是免了为好。”
她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怎么了,贺古,你这几天似乎瘦了啊,脸颊都凹进去了!”
她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贺古立刻躲开。“你确定?”
“确定什么?夏夜的魂魄被超度?当然确定,这种关乎鬼魂生死的大事情我怎么会弄错?”
她的神情恳切,说的她和那个牛鼻子老道都是宅心仁厚的菩萨,如果贺古不是在巫秋灯的工作室里看到了夏夜,真的会相信,他不再疑问,默许地点点头:“那,非常感谢大师了,杨梅,我今天很困,我想补个眠,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他站起来往房子里走去,他感到杨梅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让他的后背感到一阵阵发烫。贺焕颜趴在他房间的窗口等着他,见他进来就转过身子带着点嘲讽地笑着:“哥哥!你听到了?夏夜已经被宅心仁厚的大师给超度了?我刚刚才给巫大师打过电话,夏夜仍在她的工作室里,你说到底是我们的眼睛撒谎,还是他们?”
“焕颜,你先回房间,我要睡一睡。”
“哥哥!”
她从飘窗上跳下来:“我不喜欢那个杨梅,非常不喜欢!她身上有种另人很不舒服的味道,她根本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巫大师,我真不知道妈妈怎么会喜欢她,反正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焕颜。”
贺古摸摸她的脸颊:“小孩子懂什么?”
他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焕颜都恋爱了呢,怎么还是小孩子,反倒是他,连一次正经的恋爱都没有过。“出去吧,焕颜,今天别乱跑,等我起床带你去巫大师那里。”
“你睡你的,我自己先去。”
“焕颜,你听话。”
也许是贺古的大黑眼圈和萎靡的精神吓到了贺焕颜,她没有再坚持:“那,哥哥你赶紧睡吧!”
夏夜自从到了巫秋灯的工作室里,就不在睡觉,他每天都是清醒的,白天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巫秋灯和黄莺在里间打坐的时候,他就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她们。被一个帅哥这样的凝视是幸福的,黄莺有时会偷摸着睁开一只眼睛回报他一个深情的眼神,夏夜立刻害羞地低下头去,黄莺乐的哈哈大笑,巫秋灯说她无聊,调戏一个小弟弟。看着看着,黄莺就忧伤起来:“你说他要是没死该多好?这么帅的帅哥,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
她也是随便说说,巫秋灯却仿佛被什么点醒了,她盯着夏夜出神,然后又盯着黄莺,看的她直发毛:“干嘛?我长的很美?”
“你很美,黄莺,你一直都很美,镜子。”
“什么?”
黄莺递过去她的小镜子。巫秋灯打掉她的手:“铜镜,看得到前生今世的铜镜。”
巫秋灯接过铜镜,向夏夜照过去,这是能看得到前生今世的镜子,如果她们念起轮回咒,还能看到三生三世,但是她们不需要知道夏夜的三生三世,只需要前世就行了。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她又看了一下,看到巫秋灯吃惊的表情,黄莺也疑惑地往镜子里看过去,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这不是一般的镜子,普通的镜子只照人照不出鬼,而这个镜子是反的,只能照的出鬼,而人是照不出的。她们愣了片刻,突然欣喜若狂,黄莺颤抖着嘴唇,颤抖着声音拉着巫秋灯的衣袖:“秋灯,会不会是夏夜根本没死?他不是个死人所以一直找不到他的骨灰?”
对,一定是这样,巫秋灯早就应该想到啊,她怎么一直忽略了这一点?一只鬼忘了前生的事情是很离奇的,但是一个魂魄忘了他是谁就不奇怪了,因为他这是一个灵魂,他的躯体还在阳间,他的阳寿未尽只是出了意外而已。她们走到外面说悄悄话,这个消息她们还不想立刻告诉夏夜,他此刻任何的情绪变动对他还尚在人间的躯壳都有影响,因为她们知道,夏夜之所以会在外面晃荡而忘记了自己是谁,通常是因为一个很著名的疾病状态,植物人。植物人常年躺在病床上,临床表现是终日沉睡着,其实很大一部分的植物人的灵魂都飘荡在外面而忘记了自己的实际身份,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有的也许就碰到了像那个牛鼻子老道一样的不负责任的天师,随随便便将它超度或者将它打的魂飞魄散,消失了。然后,它们尚在人间的躯体也会失去生命。黄莺一兴奋,两包速溶咖啡泡了一小杯咖啡,腻的她像喝了一大口奶油一般:“秋灯,太好了!太好了!”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太好了,她的眼睛熠熠生辉,她从门口看到贺古的车停在了门口,贺焕颜和贺古往工作室走过来。“秋灯。”
黄莺拉着巫秋灯的衣袖:“这下,贺焕颜不会再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