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白骨，以前她们学校上关于人体构造的公开课时，就算是假的骨骼她都不敢看，而今天她却看到了一具真正的骷髅。眼窝那么深，两个黑黑的大洞，大洞的下面是两个小一点的洞，等到人变成了骷髅了才发现，人脸上居然有那么多窟窿，这真的是夏夜吗，没有了那层美好的皮囊，他真的这么不堪吗？贺焕颜倒在了草地上，不能再看坑里的那个白骨一眼，她的脑袋发晕，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不，不，不。”
她只能吐出这些字符，杨梅扶着她：“鬼都是披了一层美丽的人皮还欺骗人类的，它们都是邪恶的，你看到了也好，很快就会忘掉他！”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爱他的那层皮？”
贺焕颜抬起头，眼睛里盛满了绝望而伤心欲绝的光：“我就是不信，那个灵魂怎么可能是现在我面前的这个死了一百多年的白骨？这是不可能的！”
“还不信吗，亲眼所言也不信？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够倔的。”
巫水台站起身颤巍巍地走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小圆球：“不信吧？贺小姐？现在就让他在你的面前现出原形，看看迷惑你的到底是不是这个死了一百多年的老鬼！”
他把小球往地上扔去，大喊了一声：“出来！”
仿佛电视上放的一样，小球落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从小球里缓缓冒出一缕白色的气，气渐渐地形成一个人形。夏夜，那个翩翩的美少年出现在贺焕颜的面前。他似乎被关了几天显得疲惫不堪，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迷茫地看着他们，当他看到了贺焕颜的时候，脸上立刻被点燃了一种神采，他高兴地向贺焕颜走过来：“焕颜！”
他微笑着，笑容纯真地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往前走一步，贺焕颜就往后倒退一步。是他么？是他的笑容，是他的眼神，干净的，没有一丝伪装的，可是他竟然是地底下那个可怕的老鬼啊！夏夜不解地看着贺焕颜一步一步往后退，他疑惑地问：“你怎么了，焕颜？”
“老鬼，你叫什么名字，快自报家门，你害了几条人命，想图谋什么？快点说！”
老道也步步向他紧闭，夏夜这才看到还有一个穿着道袍的老道士，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浑黄不堪的眼睛，他手里拿着桃木柄的拂尘，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夏夜站在原地，他的脸庞还是那么好看，他的身材还是那样挺拔，他穿着米色的套头毛衣，就像从韩国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惹人怜爱，这一切能和刚才那具白骨挂得上钩吗？“不要被他的眼神迷惑！”
老道大喊，他把手里拂尘一扬，夏夜就一颤抖，献血没有站稳：“你快点说，要不然我就把你打的灰飞烟灭！”
“说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他的目光清澈如水，就像玻璃鱼缸的水，都可以看到小鱼儿在里面游动的那种清澈无比。说实话，贺古也无法将这样的男孩子和地底下的白骨联系到一起去，他甚至在想，那个只认钱的牛鼻子老道是不是搞错了？巫水台被夏夜的反问气的暴跳如雷，他举着拂尘厉声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会让你现出原形，你说你身上的这张皮是从哪里来的？是偷的还是剥了别人的皮？你说，你说！”
贺焕颜的泪眼，牛鼻子老道的拂尘，在夏夜的面前旋转，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纠结着什么，他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修长的手捧住脑袋，用了地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皮？什么害了多少人，什么老鬼，我都听不懂。”
“你少来了！你骗得了那个小姑娘还能骗得了我巫水台，我捉鬼捉了几十年，什么样的鬼没见过？既然这样我就不给你机会了！”
他用手捋了捋拂尘，向夏夜身上挥去。贺焕颜还在哭泣，冷不丁看到老道的拂尘，她顾不得多想就扑过去护住了夏夜，杨梅一时没抓住，手里落了空着急地向贺焕颜喊道：“焕颜，快回来！他是一个鬼，他会害你的！”
他真的会害她吗？贺焕颜抬起泪眼凝视夏夜，这是她曾经多熟悉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的脸啊，现在地底下就是他的骸骨，贺焕颜问自己，究竟是爱他的皮囊，还是爱他整个人？“夏夜，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是真的叫夏夜么？”
“焕颜，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害人，难道我不是一个人吗，和你不一样吗？”
“好了，不要再装蒜了！”
老道打断他的话，贺古就势将贺焕颜拉过来，夏夜确实眼神纯真，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是一个恶鬼啊，也许他真的掩饰的特别好？算起来，贺古也已经看过很多种鬼了，外面多光鲜亮丽的，里面就有多恶心恐怖。“焕颜，你相信我！”
“够了！”
老道的拂尘突然扫在他的身上：“现原形吧，脱掉你那层皮！把你丑陋的样子暴露出来吧！”
拂尘一扫，白光一现，夏夜的身上冒出阵阵浓烟，仿佛要着火了一样，贺古及时地捂住贺焕颜的眼睛，他知道马上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是让贺焕颜自己亲眼看到从梦境中醒来还是让她继续沉浸在初恋的幻梦中？他们睁大了眼睛，浓烟散去过后，夏夜不见了，仔细一看他是趴在了地上，在大口喘息着，可是他仍旧是他，虽然脸色苍白，虽然大汗淋漓，虽然面容憔悴，可，他还是那个英俊的，温和的，谦谦有礼的男孩！“哥，放开手，给我看，给我看！”
贺焕颜用力掰开贺古的手指，从手指的缝隙里，那团米白色的影子，长长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变成什么可怕的怪物，贺焕颜哭喊着向他奔过去，扶起他：“夏夜，夏夜，你没事吧？”
老道奇怪地看看自己的拂尘，喃喃自语：“这个老鬼这么厉害么，居然我的法器无法让他现原形？”
他又从道袍里掏出一张符，贺古认得那种符纸上画的图案，应该是现鬼符，但是和巫秋灯的也似乎不完全相同，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桃木剑，将符纸插在桃木剑上往夏夜的身上刺去。“急急如律令，现，鬼！”
贺焕颜和夏夜还没有站稳，就见一张发黄的纸向夏夜飞过来，贴在他的后背上，夏夜猛地松开贺焕颜的手，那双黑色的幽深的眼睛里竟然溢满了红色的血一样的液体。“啊！”
贺焕颜大叫一声，这是怎么了？夏夜真的要变成怪物了么？他真的现原形了？他的眼睛越来越红，脸孔却越来越白，背后的那张符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烧灼着他，让他痛苦不堪，他白皙修长的手向前伸展着，额头上凸现着青筋，眼睛里血红的液体快要流下来了，嘴唇像白纸一样白，他似乎被巨大的无法忍受的痛苦在折磨着，他蜷缩在地上，把身体扭曲成不可能的形状，喉咙里发出近乎祈求的声音，可是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夏夜！”
贺焕颜闭上了眼睛，冬夜的泪水几乎在她脸上结成了冰壳，让她想哭都无法流下眼泪，她不能再看了，就算他是一个怪物，也不能看着他如此受苦。她哀求着：“大师，求求您把他后背的符纸收回去吧，他快死了！”
“他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现在还怕什么死亡？”
老道冷冷哼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一个多小时了，浪费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什么时候收一个鬼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他拂尘一甩，夏夜被拂尘扫出来的气给推到了那个大坑前，老道问：“认识你的骸骨吧？是想让我们把你挫骨扬灰了，还是你自己说说你的身世，我考虑一下是否超度你。”
白色的骨头在坑里静静地躺着，夏夜趴在坑的边缘处往下看，一个美少年，一具已经过了一百多年的骸骨，真的是同一人吗？老道盘腿坐在地上，点燃了檀香插在草地上，那些檀香发出古怪的味道，冒出来的白烟在贺古的眼中变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向夏夜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