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突然下起大雨,贺焕颜风雨无阻,她没有睡觉,十点钟准时出门,穿着粉红色的透明雨衣和雨鞋走进了大雨里。杨梅回家了,贺古依然跟着贺焕颜来到了那棵枫树下,他躲在雕塑后面,怕跟不上贺焕颜,连雨鞋都没来得及穿,雨水灌进了鞋里,冷的他发抖。贺焕颜痴痴地等,她根本没发现她的水晶珠串已经不在手上了,她洗过澡从浴室里出来以后,本来放在梳妆台上的水晶珠串被杨梅拿走了,她也没注意。那,既然白水晶没有了,夏夜会来吗?会出现在这个冬天的夜晚吗?雨越下越大,雨水敲打在他的雨衣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贺家总是会被鬼魂所围绕着,还有他不禁想起别院里的那个戴着玉簪的女鬼,她是不是还在那里?他还在乱想着,突然,他发现贺焕颜的身边多出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是那个男孩子,是夏夜!贺古浑身一激灵,他脑袋一嗡,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见夏夜伸出手臂将贺焕颜紧紧地进了怀里,贺焕颜在他怀中喜极而泣,一叠声地问他:“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夏夜的目光疼痛而且灼热,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在狂躁的雨点中,他深深地吻住了贺焕颜,他们的侧影就像黑白电影的剪贴画一样动人,漂亮苍白的帅气男孩拥吻一个可爱害羞的女孩,这应该是一副令人艳羡和祝福的画面,可是,贺古只觉得有个什么在一直顶着他的后腰,让他疼痛不已,难受不已。贺焕颜今天没有戴白水晶,他就出现了!而且,已经不需要白水晶的证明了,贺古清清楚楚地看见,在这么大的雨里,即便贺焕颜戴着雨衣的帽子刘海也被淋湿了,而夏夜什么都没有,可是他身上竟然没有一滴雨水,那些雨是穿透了他的身体又落到了地面上。他是鬼!他一定是个鬼!一大滴雨水滴在了贺古的脸上,他仿佛被打醒了一样,从雕塑后面走出来向他们走过去。走近了,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个男孩,好看的无法形容,当他们被贺古的出现而吓了一跳迅速分开的时候,他一脸的惊慌还是让人觉得好看,就那么好看。“哥哥!”
贺焕颜怯生生地喊,但是声音里明显带着喜悦,她迟疑了几秒钟,突然不打算再躲闪了,拉着夏夜的手大声对贺古说:“这就是夏夜,我让你帮我找的人!”
贺古静静地打量夏夜,在灯光下,他更能笃定这个人不是人类,他的脸色太苍白,他的嘴唇也没什么颜色,他像个从欧洲城堡里跑出来的吸血鬼!是的,吸血鬼!这个想法把贺古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向夏夜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焕颜的哥哥,我叫贺古。”
“你好,我叫夏夜!”
他也伸出手,贺古的手是湿的,是凉的,所以他感受不到夏夜的手是不是比他的更凉,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杨梅不是说了么,鬼也分很多种形态的,比如连翠,她的手甚至还有一点温热呢,那又怎么解释?他看地上,下着雨路面都是潮的,也看不到他到底有没有影子,贺古问:“你在和我妹妹谈恋爱么?”
“哥哥!”
贺焕颜喊了一声,就娇羞地躲到夏夜的身后去了。“是的。”
他说:“我在和焕颜谈恋爱,我很喜欢她。”
“什么样的恋爱是在半夜三更里进行的呢?你知道么,为了你我妹妹每天晚上都要从家里溜出来。”
“我很抱歉。”
他垂下眼帘,他的睫毛长长的,卷卷的,他抱歉的样子让人心疼无比,贺古觉得他简直太有诱惑力了,岂止是女孩,就算有的男人都会喜欢上他。这是假象,这是一种迷惑人的方法!贺古在对自己说,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把发晶攥的更紧了,不管他是谁,他想干什么,只要他是一只鬼,贺古就可以把他消灭。贺古冷冷地对他说:“既然这样,那到我家里坐一坐吧,你喜欢焕颜,而我们也要了解了解你!”
焕颜抬着头殷切地看着夏夜,贺古似乎松口了,只要他支持她,相信贺夫人就不会反对,那么她爸爸反对的可能性也不大了,焕颜似乎看到了他们每天朝夕相处的日子,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个乞讨的小可怜虫。夏夜想了一下,拒绝了:“今天太晚了,而且贸贸然去府上拜访实在太冒昧了。”
贺古仍是那样冷眼看着他,他只是再找借口而已!一个鬼怎么敢登堂入室,怎么敢坐在那么明亮的客厅里?他当然不会去,当然不敢去!“不会冒昧,我们家人很开通,再说总是让我妹妹半夜溜出来见你,你也要给我们家一个交代不是?”
“会的,但不是现在。”
夏夜轻轻握了握贺焕颜的手,向贺古点点头就转身往山下走了。贺焕颜喊了几下,他并没有回头,她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跺着脚对贺古叫:“哥哥,你看你看都怪你!他好容易才出现你又把他给吓走了!”
“焕颜!”
贺古无奈地叹气,他拉起贺焕颜的手:“这么晚了还天天溜出来,给爸爸知道了怎么办?快回家吧!”
他的手心里攥着发晶,明天他要让贺焕颜把它戴在手上,从此那个夏夜就不会在出现在她的身边了!回到贺家,他们浑身都湿透了:“进去洗澡睡觉吧!”
“哥哥!”
她站在房间门口不肯进去:“你也看到了,夏夜!我喜欢他,请你帮我说服爸爸妈妈吧!我要和他谈恋爱,我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焕颜,你还不了解他。”
“会了解的,不就是他的出身,他的家庭,他的工作,他的学历么,不就是那些么?哥哥,你一向都是不在乎那些的,我们家里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在意那些?哥哥,求求你了!”
她像只赖皮的小猴子缠在贺古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啊。贺焕颜就是这样的,从小就爱跟贺古耍赖,她比贺古小了将近十岁,贺古把她当作心肝宝贝那样宠着,她要什么,贺古都尽力去满足她,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只要她流两滴眼泪,贺古的心就软了,可是现在事情怎么能一样呢?那个夏夜是个鬼呀!人鬼殊途啊,就算她哭一哭,难受一段时间也就好了,人和鬼怎么能在一起呢?而且还不知道那个鬼是什么来头,什么目的。他装作吃惊地指着贺焕颜的手腕说:“咦,你的白水晶呢?怎么不见了?”
“是么?”
贺焕颜抬起手臂一看,果然没有了,她跑进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然后走到门口遗憾地告诉贺古:“找不到了,对不起哥哥,也许是我把它弄丢了。”
“不要紧,丢了就丢了吧,正好我这里有一条发晶,给你戴着吧!”
贺古掏出了几乎要把它攥成了粉末的发晶,它在他的掌心里都被捂的发烫了,将它套在贺焕颜的手腕上,圆润的珠子闪烁着光芒非常漂亮,贺焕颜高兴地看了又看:“真漂亮!哥哥,你最近哪里来那么多的水晶手串?”
她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杨小姐给你的是吧!她有好多水晶的,她是不是像巫大师一样是风水大师啊?”
贺古讪讪地笑了笑:“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哥哥,夏夜。”
“我知道了,我想想。”
他打断了贺焕颜将她推进房间里,何必现在就打断她的幻想呢,让她再快乐一天吧,很快属于贺焕颜的初恋的快乐就要戛然而止了。贺焕颜的房间门欢乐地在贺古的面前合上,贺古对着那扇门轻声说:“不是我残忍,不要怪我吧,焕颜,我是为了你好。”
打着为某某人好的幌子,人类做了很多离谱的事情,贺古一夜难眠,他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中,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巫秋灯经常说的一句话:“我们不是判官,没有权利判定一个人或者一只鬼的生死,它们也有尊严,也需要被善待。”
他甚至想打电话给巫秋灯,想问问她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到底是在贺焕颜不知道任何真相的情况下就将夏夜打得魂飞魄散从此消失掉,还是让贺焕颜知道实情让她自己选择。电话已经握在手里,连号码都拨好了,巫秋灯的电话号码他烂熟于心,很多晚上他刚刚拨通就立刻挂掉,因为他知道,他和巫秋灯之间根本没有可能性,巫秋灯在躲他,她不喜欢他。所以有时候贺古也恨自己的理智,如果他没那么理智,像甄一百那样死缠烂打会不会能得到巫秋灯?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猛地关掉电话扔到沙发的一角去,管的了那么多么?就让贺焕颜戴上它,如果他是人,那只是一串普通的水晶,如果他是鬼,那该魂飞就魂飞,该魄散也只好魄散了,谁让他是只鬼呢?谁让他要出现在贺焕颜的身边呢?谁让他图谋不轨呢?不管了,听天由命吧!他站起身来开始走进浴室里洗澡换衣服,新的一天开始了,他要去公司上班了,那只鬼的命运,就在贺焕颜的手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