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春雨也恰在此时到来。云危画刚跑回了谭风院,便有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这时候的空气还有些冷,雨丝细密而来地滴落在衣衫上,浸起薄薄寒意。她抬头望了望天,更快速地往屋子里躲。云危画埋着头,跑得太急了,恰好与从屋里冲出来的人影装了满怀。冬夏提着剑,神色肃穆,在与云危画相撞后有些恍惚,但还是很快调整好,向云危画行礼。云危画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冬夏?你急匆匆地,是有什么事儿么?”
冬夏少见的有了些犹豫,她的脚三番两次地想要往谭风院外头跑,可因着云危画的缘故,又不敢径自离去。云危画一眼看出了她的不寻常,瞥见她紧紧握在手里的佩剑,问:“怎么这么紧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
这时候,冬夏的犹豫才终于放下了三分:“厉王被人跟踪了。”
厉王?跟踪?!云危画很快想起,在厉王离京时她捕捉到的微妙人影。“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危画急匆匆地将手里的案卷放在了桌子上。冬夏道:“刚才听王府的侍卫们谈起——是白王殿下得到的消息,林护卫现已往城外去了。”
难怪刚才看林明然那么着急地王府外冲。知道林明然已经带着侍卫们出马,云危画紧张的心情立刻缓解。她打量了一下冬夏,发现这个姑娘脸上分明写着担忧和焦急。冬夏是担心着厉王的。云危画的目光落在冬夏的佩剑上:“既然明然已经过去了,那你这是……”冬夏嗫嚅着,羞赧万分。云危画忽然道:“一起去吧。”
“王妃?”
冬夏抬眼,满是不可置信。“你不放心他,我也不放心你啊。”
云危画平淡地笑笑,拉了拉冬夏的衣袖,“走吧。”
冬夏心中大为感动,紧紧地跟在了云危画身后。帝都之外,出城之后每几里尚有一个凉亭可以休憩。但越往前走,便是越荒凉的原野,人影稀疏,就连厉王带着的一队人马随从,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都显得渺小至极。雨越来越细密,却并不肆虐。厉王的前边有四五个人引路,他自己则坐在轿里,对身边的女子嘱咐着什么。那娇小的女子也顺从地含笑点头。寂静旷野上,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与缓缓微风,一些都显得安然惬意。马蹄声,从他们身后渐渐响起。那声音一开始还不够清晰,到后来却越来越大,引得队伍停了下来,厉王也掀开车帘回头看去。“厉王殿下!”
林明然叫住了队伍,骑着骏马,打了个弯儿,停在了这支队伍的正前方。厉王将车子的门帘撩开:“林护卫大老远的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林明然坐在红骢马上,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厉王身边的一袭水色罗裙。那罗裙的主人他瞧不见,但猜也能猜到是谁了。林明然往罗裙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又作寻常状:“此去崇州路途遥远,我家殿下特让我过来送厉王殿下一程。”
他身后跟着的护卫们也是各个儿的高头大马,在林明然话音落定后,自觉地跟在了厉王马车的两侧。厉王觉得有些奇怪,他虽然是戴罪之身,但王爷的虚名还是有的。他自己也带了侍从,白王的这个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厉王也只是笑笑:“既然如此,便劳烦林护卫了。”
“职责所在。”
林明然的回答铿锵有力,却不让人觉得盛气凌人。他策着马,走得极其缓慢,往队伍的后防移动时,目光在厉王府的随从身上打量着。终于,不动声色地停在了轿子的后边。天色已经渐渐阴沉了下来,他并未下马,却俯了俯身,对着站在自己旁边的侍从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侍从半弓着腰,显得很没有精神。他的容貌也并不出众,普普通通的样子,放在人群里绝对不会被注意到的那种。他道:“林护卫或许认错了,小人常年呆在厉王府上,怎么能有幸见过林护卫?”
林明然淡淡笑笑,手轻轻按在了那人的肩头:“我不会认错人。”
可是,在这个林护卫话音刚落的时候,那不显眼的侍从眼中精光一闪!他内力一震,从林明然压着的手里轻巧挣脱!那相貌平平的人,顷刻间从人群中跳起,银色剑光将雨幕划破!白王府的护卫们也反应迅速,纷纷扔掉了剑鞘,从各个方向对那人围堵而去!一场厮杀忽然而至,扰乱了原本平静的长队。最糟糕的是,在这里忽然动乱的时候,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也忽然窜出十多个白衣人!皆是手持利剑,向轿子攻来!林明然帮忙挡下了几个冲到轿前的此刻,赶紧吩咐:“呆好,别出来!”
刹那间,刀剑纷然,在雨天中刻下一片肃杀。冬夏和云危画赶到的时候,厮杀已经开始了。因为落雨的缘故,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片片的坑坑洼洼。或者明亮如镜,映出激烈潇洒的对战;或者飞红一片,带着浓重的浑浊与血腥气。白王府的人,纷纷护在了最中央的轿子跟前,显然厉王就在那里面了。冬夏扔了剑鞘,立刻加入了混战。她为林明然挡下了背后一只暗剑的时候,林明然微微一怔,乱战中抽出片刻:“你怎么来了?还把王妃带来!”
他的语气里一半震惊,还有一半埋怨。要是白王妃在这儿出了个三长两短,他回去可怎么跟白王殿下交代!林明然很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