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层的楼上,那个向着帝都主街的窗沿边,再也没有了一个紫衣裳的小女孩儿。仿佛只是一眨眼,物是人非。萧南叶走了。云危画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的。“小姐,您要进去么?”
舒心见她不动,便问道。他们两个今天穿着男装,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香袖微弦里面。云危画也确实往香袖微弦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又忽然顿住。她去里边又有什么用呢?逝者长已矣。南叶死了,那个小小的生命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对于香袖微弦,云危画很是陌生,触景生情的感受都不一定会有。云危画淡淡笑道:“算了,回吧。”
临走的时候,云危画抬起头,鬼使神差地往对面的花扇摇瞥了一眼。花扇摇到楼上,快速地闪过一道红色的影子。“小姐,你看什么呢?”
舒心顺着云危画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瞧见。“没什么,刚才看花了眼。”
云危画揉揉眉心。真是奇怪了,她怎么会觉得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人会是谢祁呢?谢祁现在应该在皇宫里才对……何况,谢祁重回帝都后低调了许多,再没有出现在这道繁华街巷了。她一定是看错了。主仆二人逗留片刻,很快便离开了。她们走到白王府的时候,丘明堂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云危画见他守在门口,还当是白王又惩罚他了:“丘队长,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呆在外面?”
那中年男子赶紧摇了摇头:“不,王妃,下官在等您。”
“等我?”
云危画很惊疑。丘明堂点头:“准确的说,是白王殿下在等您,她要您回来后立即去书房找他。”
段惊澜找她有什么事?云危画不大想去。丘明堂又道:“殿下还说,若是您不去,就要我一直在这门口站着……”又是这一手!这一世云危画最先见到丘明堂的时候,他就是站在白王府的门口罚站呢。段惊澜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云危画大跨步的进了门:“我会去的,丘队长快进屋去吧!”
段惊澜吩咐了只见云危画一个,故而舒心没有再跟着。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云危画站在段惊澜跟前:“白王殿下找我有事?”
段惊澜抬眼看了看她:“王妃这么不懂规矩?进来之前都不打声招呼的么?”
不是他让她来的么?云危画心里腹诽,酸道:“白王府是没了别的侍卫么?还得劳烦丘队长亲自等我?”
“凑巧,顺便。”
段惊澜心不在焉的解释。可云危画瞧着段惊澜就是看那丘明堂好欺负!段惊澜抬头,看见了云危画一身劲装,愣了愣:“禁足期间溜出去,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到我跟前——示威?”
“不是,”云危画淡淡道,“殿下早就知道我溜出去了不是吗?要不怎么一路上,我附近都有侍卫跟着。”
“嗯……”段惊澜沉吟。云危画应该是没有武功的才对,可她居然能察觉到白王府侍卫的存在?很有意思。另一边,云危画很快扫视了一眼书房,除了整整齐齐的书柜们,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书桌旁边临时搭的一个软塌了。想来这几天,段惊澜就是在这里睡的。宁可睡在这儿都不进谭风院,白王殿下这是打算为他的下一位妻子守身如玉呢?云危画心理很不是滋味:“白王找我有什么事?”
她再一次发问。段惊澜在桌子上翻找了片刻,拿出一张名册来:“管家拟了个宴请名单,你看看,再添些减些。”
云危画没有接过去:“这名册殿下定就是了,危画并不精通。”
“本王没时间。”
“明然也能帮忙。”
“他更忙。”
“你们偌大的白王府,找不到人了吗?”
云危画几乎脱口而出。段惊澜写字的笔一顿。他抬头,眼神冰冷。云危画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激怒了他,心里也忍不住怂了起来。段惊澜沉声:“确实找不到人了,不然,会找你这个笨蛋?”
这些往来交情的事物本该是谢祁的营生,林明然、萧南叶还有老管家一同辅助。可现在的状况……贴身护卫可不是能随随便便找的。段惊澜寻的贴身护卫,都是武艺精湛高超,又能让他完完全全的信任的。可对于谢祁,他看走了眼。云危画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老老实实接过了名册:“我回去看看,傍晚给你。”
段惊澜没有抬头。片刻,云危画都打算走了,他才道:“云危画,本王可以信你么?”
忽然的询问有些猝不及防。云危画顿了一下,笑道:“名册而已,又不难办,白王殿下还信不过吗?”
“哼。”
段惊澜冷笑了一声,“走吧。”
云危画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牵强笑容立刻散了。段惊澜所说的“信”,指的并不只是这一个名册而已。云危画听懂了,却不想去懂。而段惊澜也默认了这种似是而非。他们或许默契,可信任,却早已经薄弱。女子离开后,段惊澜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他揉着额头,忽然就开始后悔。他不该问的。有些东西就适合埋在心里,心知肚明就好。他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自制力了?段惊澜睁开眼睛,想起了女子方才的神情和冷淡话语。刚才她对他说,“你们白王府”——她是把她自己当成了外人了啊。段惊澜觉得很奇怪,这明明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么难受呢?心痛得就快要窒息了一般……宾客的名册,管家已经初步拟定了。云危画先是统统扫了一遍,还好,里面她陌生的名字并不多——这段时间下来,光是听人闲聊她也知道了挺多京城贵胄的名姓了。这并不算是什么难办的活儿,就是太过繁琐又太过费时。并且……对于云危画来说,审核“自己的相公和别的女人成亲的喜宴”上的宾客名册,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