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亲手杀了段惊越,斩下了定王的头颅,难道这还不足够证明他的“忠心”么?就算杀了定王还不足够,那么,楼释让他亲手杀了南叶呢?这也不够证明他谢祁的向背!?谢祁以为,经过了这两件事情之后,楼释对他的些许的警惕应当已经散了。可楼释这个人,太谨慎,他仍旧没有将他当作两年前的谢祁。否则,楼释和韩夕雾,又何必对他隐瞒青龙镇的事情?白王可以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楼释做不到。在谢祁思绪翻涌的时候,韩夕雾也在迅速为此刻的状况作出反应。最终,韩夕雾轻轻拍了拍谢祁的肩膀,笑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管他?”
此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海宴楼下,厉王正打算送三个丫头回白王府的时候,角落里忽然钻出一个人影!或许是天色太过昏暗了,那小小的人儿跌跌撞撞,终于一下子嗑在了海宴楼的门柱上。“那丫头在哪儿呢!快抓住她!”
女子的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厉王原本是嫌弃这个一身污垢的女子的,可如今见她被这么些壮汉追着,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那姑娘面前:“等等,你们为何要捉她?”
厉王殿下经常在市井里抛头露面,故而那几人一下子便将他认出来了。为首的一人连忙行礼:“厉王殿下,小的是开包子铺的,姓张。我们小本生意,哪知道遇到这么个贼,抢了包子就走!”
厉王回头看了眼瑟缩在他身后的人影,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厉王不禁心生怜惜:“一个包子而已,值得你们这么大张旗鼓?”
张老板身后一人又道:“殿下,小的是开饼店的,也被这小贼偷了好几回了!”
有人立刻附和:“起先我们看她可怜也不计较,谁知她还偷了我们辛苦赚的银两!简直是白眼狼啊!”
“我没偷银两!”
瑟缩在厉王身后的人蓦地喊了一声。那声音尖细,又带着十足的恐慌。云危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是在哪儿听过。厉王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这样吧,这丫头偷了你们多少钱,本王双倍赔你们,今天的事便算了吧。”
厉王殿下都出面了,又赔偿了双倍的银两,这几个商贩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接了银两,倒了谢,便离开了。那浑身脏污的姑娘蜷缩着,背靠着海宴楼的门柱,乱糟糟的头发挡在眼前,遮住了她的容貌。海宴楼里的灯光温暖奢靡,照过来的时候,在女子身上镀着暖黄色的光,也将她映衬得尤为可怜。厉王蹲在她面前,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摇了摇头,身子甚至往后躲了,看起来对厉王有些排斥。厉王又接着问:“你可有地方去?”
舒心和冬夏站在云危画的身后,三个丫头几乎是同时有了这样的感觉:厉王殿下认真起来的模样,到还是挺有魅力的……厉王生得本就不差,只是平日里太过放·荡了,才引得良家女子们都敬而远之。可面对着这样有“魅力”的厉王,那个姑娘还是一言不发,只抱着自己怀里包子,极为珍视的模样。那包子都已经被她被揉得有些变形了。厉王看着也觉得心疼,他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银两拿了出来,递到了那姑娘的手里:“谢谢你拿着吧,去找个营生过活,以后,也切莫再偷别人的钱财了。”
女子将银两接过,又紧紧握住。她的手冰凉,厉王也感觉到了,犹豫了片刻,便又解下了身上的袍子给对方披上。他起身,向云危画一笑:“白王妃,咱们走吧。小王送你们回去。”
这几日下来,云危画对厉王的印象已经改善了许多,而冬夏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排斥厉王了。今晚,厉王对这个陌生女子的怜悯更是让三个姑娘心生好感。云危画打趣道:“厉王殿下怕不是想送我们,而且想送冬夏回去吧。”
冬夏脸上一阵飞红。厉王笑嘻嘻地看了冬夏一眼,立刻道:“哪有哪有!小王是真心想送三嫂嫂的,我可不敢让三嫂嫂出什么差池,不然,白王殿下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原本因为那可怜女子而低沉的气氛,又在瞬间活跃起来。几个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蜷缩在地上的女子却开口了:“谢谢厉王殿下……”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尖细,也没有了恐惧与慌乱。那声音的辨识度更高了!云危画背脊一凉!仿佛被电击中了般猛地停下脚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而在云危画旁边,厉王仿佛也察觉到了这声音中的异样,倏地转过身,不可置信的望着跌倒在地的女子!“你是……”那女子缓缓抬起头,脏乱的头发被风吹开,得以让人见到她的全貌。那张脸,满是泥泞,却又清晰非常!云危画不会忘记那张脸!冬夏不会忘记,厉王也同样不会!——南宫卿安!?自从丞相府破败之后,云危画再没见过她!冬夏去查,也查不到南宫卿安的任何踪迹!云危画以为她早已经逃离帝都了,却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儿见到她!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云危画瞬间警惕:现在她忽然出现,又是想闹出什么幺蛾子!?南宫卿安的眼睛里,盛着一贯的楚楚可怜。但她的楚楚可怜不再精致,粗布衣裳衬得她更真实了三分。云危画看到,厉王为之动容了。或许是因为落差太大而怜悯,又或者掺杂了疼惜……但不管是哪一种,厉王震惊、犹豫、并又在南宫卿安面前停留的无意间的动作,刺痛了冬夏。“南宫姑娘,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厉王蹙眉。南宫卿安张了张嘴,想要起身。可她还未说出一句话,身子一个踉跄就又倒了回去!再看的时候,南宫卿安已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