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了?”
白衣男子转过身,薄唇微扬,“咱们之前在灯会上见过的。”
那男子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惊异表情,见云危画似乎还是没明白过来,便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红狐面具来,在女子的眼前摇了摇:“你看~”红狐代面。云危画惊喜道:“原来是你?”
“是我。”
男子笑嘻嘻地,注意到云危画脸上带着的面具,问道,“你怎么还带着面具?这样不好看。”
云危画低低笑了。旁边的段惊澜眉头微微蹙起,眼中的醋意一闪而过。坐在对面的厉王见到了那红狐代面,也立刻意识到这人就是灯会上公然“勾搭”白王妃的。他拉了拉旁边的宫人:“这位公子是谁,你知道么?”
那宫人惶恐地退了两步,小声道:“奴才不知……”宴会上的宫人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看来北瓯使团这次的到访真的是十分隐秘了。此时,便听得大殿上的明德皇帝笑道:“这位少年,想必就是北瓯的五皇子了吧。”
五皇子……厉王喝酒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那白衣的公子,再次细细打量起来。如果说,厉王在灯市上遇到这公子的时候,尚且觉着这人和他自己一样是纨绔子弟,那现在,在知道白衣公子的身份后,厉王对于这个人的看法就完全变了。北瓯国的皇家之事,厉王也不是很了解。他有所耳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北瓯大皇子周方瑾,另一个、就是五皇子周余暄了。白衣男子移步到中央,向明德皇帝行礼:“周余暄见过陛下,今日来晚了,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周余暄嘴上这么说着,可面上却没有见到多少愧疚的神色。明德皇帝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五殿下来迟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
周余暄看了看在旁边坐着的云危画,咧嘴一笑,“只是这天阙的繁华美景是在引人入胜,忍不住多逛了逛,就耽搁了些时间。”
“那你可要自罚三杯!”
明德皇帝长袖一挥,立即有宫人端上了酒杯来。周余暄并不推辞,十分爽快地将酒饮下。北瓯使团在白王的对面落座。刚刚坐定,周余暄又看向楼释,问道:“方才我进来之前,你们都说到哪儿了?”
楼释笑了笑:“正说到朔月公主的婚事。”
“喔,”周余暄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不是已经定论的事情了么?”
他笑了笑,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想必面前这位便是白王殿下了吧。”
段惊澜没有理他。周余暄凭空吃了个憋,讪讪笑了一声。楼释接着道:“既然事情都已经敲定了,不如咱们早些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吧。”
明德皇帝跟着附和:“朕也正有此意,白王觉得呢?”
段惊澜这次想逃也逃不过了,他淡淡道:“选个最近的良辰吉日便可,王妃觉得呢?”
云危画本来心里就憋屈得很,压根不想在这宴会上再呆半刻!结果现在,段惊澜还问她“怎么觉得”?自己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进门,她能“怎么觉得”?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云危画轻轻地“呵呵”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周余暄,笑容甜美:“我记得这个月内正有一个好日子,便选那天吧——五殿下和朔月公主觉得呢?”
一个问题像皮球一样在众人的身边被踢来踢去。当局者各怀鬼胎,看戏者隔岸观火。韩夕雾的笑容很矜持:“五哥做主便是了。”
周余暄则笑得爽朗:“那边这个月里,尽快落定吧!”
接下来的整个宴席,云危画都吃得索然无味,段惊澜也出奇得安静。本来说好的上元节家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绞尽脑汁的聚会,云危画郁闷都快郁闷死了。而跟在云危画身后的舒心和冬夏,更是被这些人半真半假的谈话弄得脑仁疼。宴席的最后一个高.潮,在于厉王殿下弄巧成拙的提议。上元灯会,吟诗作对肯定是少不了的,什么覆射令、飞花令更是乐此不疲的活动。“失误的人,依据惯例要自罚三杯!”
厉王殿下声音刚落,云危画脸就黑了。这两个活动,都需要对古人的诗词背诵如流。说实话,云危画上一世在云家受尽欺辱,每天吃什么都是问题,更别说有书读了。云危画虽然了解韵脚韵律,当场写下几句诗来也不成问题,可若是要让她对古人的诗词如数家珍……云危画真的做不太到。她重生回来后,每天读的都是医书!实在很少背诵诗词啊!果然,覆射令没过多久,到云危画这儿就卡壳了。想不起古人的诗词,她只能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厉王殿下帮着云危画打圆场:“白王妃紧张了、紧张了!不急,咱们后面还有好几轮呢!”
——她宁可一轮都没有好么?云危画和身后的两个丫头一人一个眼刀过去,盯得厉王浑身直冒冷汗。韩夕雾笑道:“如果白王妃应付不来,不用勉强。”
她的笑容,此时竟好像没有半点攻击力。若不是云危画对她有过了解,就要真以为韩夕雾是在对她好了。应付不来……是指什么应付不来呢?对诗、还是酒量?再一轮,云危画又要卡壳。万分局促的时候,她听到耳边传来的轻轻的声音,是段惊澜的:“锁,覆灯——千门开锁万灯明。张祜的诗。”
段惊澜此时举着茶盏,用宽大的袖子挡着他的口鼻。尊敬的白王殿下这是在给她提示呢?云危画很佩服段惊澜的一点就是,他的定力能够很好的隐藏住很多东西。就比如此刻,段惊澜面色如常,眉眼微低,在别人眼里,真真就是在喝茶的模样。偏偏云危画今天,并不想领他的情。云危画果决而固执地给自己又倒了三杯酒:“抱歉,是危画才疏学浅了。”
段惊澜放下茶杯,终于肯偏过头,认认真真地、真真正正地看向云危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