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德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抵达兵部的时候,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灼热的温度逼得人不敢靠近。浓烟弥漫在空气里,张狂地冲进鼻腔。兵部尚书赶忙将明德皇帝挡在身后:“陛下,这火势太大,要不您先回吧,这里交给我们就是了!”
明德皇帝气极了,指着远处的大火:“这是我托付给你的兵部啊,你就让人这么一把火烧了!?”
“陛下息怒!”
许谓万分惶恐,“等这火扑灭了,我一定彻查此事!”
“许谓啊许谓!”
明德皇帝恨得牙根痒痒,指着兵部侍郎叹了好几口气,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抛下一句,“必须查清楚!”
一直冷眼旁观的段惊澜道:“陛下,我看今天,咱们还是各自回了吧。这火不知能烧到什么时候。”
明德皇帝斜睨他一眼,意味深长:“你倒是可以回去睡了,我作为天阙的皇帝,今晚怎么能睡得安稳。”
段惊澜不作言语,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这个皇兄,到了这种时候了,还不忘在他面前重申一下自己“九五之尊”的地位。但是,经过今晚这么一折腾之后,宴席是真的继续不下去了。不管是时有运和萧舍锋,还是云百宁,都因为并不得这一场大火平安脱身。但是,他们同样也睡不着。云百宁匆匆忙忙地回了丞相府,刚一进卧室,便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似乎是想把今晚的惊心动魄压下去。他的动静很大,惊醒了睡梦中的宁氏。宁氏迎了上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还当今晚的宴席,你会待上挺久呢。”
“幸亏没有待上太久。”
云百宁长舒了一口气,神秘兮兮地对宁氏道,“萧舍锋……回来了。”
宁氏倒茶的手一抖:“他没死?”
“天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云百宁皱眉,“估计过几日,陛下会把当初萧家灭门的案子重新翻回来!今晚兵部起了火……我就更不安心了。”
“兵部怎么还起火了?”
宁氏也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老早之前的事情了。就算皇帝陛下查起来——不还有苏家担着么!”
宁氏的提议让云百宁一个激灵。可他随即想了想,又把这个建议否定了:“苏遗通入狱的时候都没把这事儿翻出来,我们怎么能旧事重提?”
宁氏白了一眼:“有什么关系?他反正都是踏进鬼门关的人了,再担个罪名、再死一次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真是妇人心思!苏遗通是那么好应付的人么?”
云百宁骂道,“如果把所有罪名都推给苏家,苏遗通肯定会把我们供出来的!就算找替死鬼,也不能找他。得找一个……不懂说话、不知实情、又有动机的人……”夫妇俩坐在桌案前,开始物色起替罪羊的人选。云家的另一处别院里,云老夫人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没有入睡的迹象。正在这时,她听到大门被人撞开的声音。抬眼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是不是阿宁回来了?”
老姑姑看了看天色:“这才亥时都不到呢,丞相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开门的动静也这么大,该不会宴会上出了什么糟心的事儿……”老夫人不安心,赶紧穿上了衣服,“走,咱们去看看去。”
老姑姑搀扶着她,一路走到了宁氏的院子,恰好正听到云百宁说了句:“南宫辙!南宫家最合适不过了!”
宁氏也在一旁帮腔:“南宫辙……倒不是不可以!这家伙在萧家灭门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咱们稍微动作一下,说不定刚好可以说他是畏罪自杀呢!”
“可惜,查案之事不是我这个丞相能够干涉的……”云百宁道。宁氏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萧家的案子查起来,最多就是三司协理。今年大理寺那边焦头烂额,魏庭定不想再多生事,到时候把案子的重头移到刑部那里,不还是落在了咱们的手上吗?”
宁氏之所以这么有自信,是因为她的父亲宁瀚,是当今刑部尚书。也是方才在宴席上首先站出来帮云百宁说话的人。有了宁氏这句话,云百宁显然也放心多了,他长舒了口气:“如果到时候进行顺利,把萧家灭门的罪责全推到南宫家身上,也不是不可行……还是你有法子!”
宁氏笑嘻嘻道:“那当然了!”
“不可!”
正在两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卧室的门被人狠狠推开。云老夫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对着月光,她的身子有些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会摔倒般。云百宁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好像被抓住把柄的孩子:“娘!您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云老夫人拄着拐杖,苦口婆心:“阿宁,你不能这么做……南宫夫妇俩已经走了,咱们怎么能让死者不得安宁!?”
“娘,您不了解内情,就别瞎掺和了!”
云百宁半点儿都听不进去。“我不了解内情!?”
云老夫人瞠目,“我知道萧铎将军的死跟你有关系、南宫夫妇的死也跟你有关系。我还不了解内情?你做了什么事,你老娘我最清楚了!”
“娘!您快别说了,这早就过去了!”
云百宁很不耐烦,“我这些年,不也没再做别的事么?还提当初干嘛!”
宁氏站在云百宁的身后,不插话,也不愿搭理自己的婆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云老夫人看看宁氏,又看看自己的儿子,“你现在不是想把罪名全推到死人身上吗?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知情的都被你杀了,现在,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啊!?”
“怎么可能!”
云百宁急到,“娘你知道吗?萧舍锋回来了!如果我不行动,当初萧家的旧案很快就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你儿子我,怕是死的连灰都不剩!”
丞相府偌大的庭院里,一片黑暗。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白色的身影微动,纤细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心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