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城郊被灭门的那户人家,至今都是个悬案,当初可把大理寺卿们都愁坏了!那魏大人至今都还记得这事儿呢!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案子,居然都和侍郎府的这对父子有关!这桩桩件件,这数十条人命,竟都是苏家父子一手造成的!苏遗通脸色煞白,忽地跪坐在了地上。苏衍之赶紧上前扶着,一声声“父亲”唤着。苏遗通汗涔涔的手握住了苏衍之,好不容易在爱子的一声声呼唤中回过神来,他的指节发颤,无比艰难而沉重的抬起来,指着冷冷伫立在面前的墨袍王爷:“白王殿下……你、你信口胡言!你捏造这么些谣言出来,不过是想毁我名节……你是要让老臣死啊!”
“你!”
谢祁听不下去,径直上前一步,恨不得把这老头儿直接一拳打晕了。可他身前的段惊澜伸了伸衣袖,稳稳挡住了他。段惊澜笔直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静。他听惯了误解和栽赃,不论是对于他还是别人。苏遗通的这点把戏,他不介意在听一会儿。他倒想看看,这个苦命在朝野中摸爬滚打,想法子在白王府桎梏的夹缝中生存的老臣,会说出怎样的新花样。“天呐……我苏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你白王府!”
苏遗通捶胸顿足,当场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来,我们苏家的境遇大家也是知道的……可为何你!为何你白王总是不肯放过老臣!这是造谣!纯属造谣!”
苏遗通蓦地站起身,忽然来了气势,指着白王一阵痛骂,颇见义愤填膺的模样:“我知你白王府素来看不惯我,可却不知白王竟是如此心胸狭隘不择手段之人!你们今儿个杀了我府上的侍卫,又捧着个似是而非的血书给老臣冠上罪名。人已经死了,话就全有你们白王府说了去!老臣人微言轻,百口莫辩!……可这血书是哪里来的,苏勤又是怎么死的!谁能说清!难道你们白王府说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了吗!”
苏遗通的这一番慷慨陈词,自然把自己洗刷的干干净净,参与聚会的那些个宾客里,居然也信了苏遗通所说的人——白王只往苏府门口扔了一具尸体,又拿出了一张真假莫辨的血书,便把多桩罪名安在了苏家父子身上,确实是没什么说服力。何况,白王府与苏侍郎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段惊澜安静地听完苏遗通的话,也不多加辩驳,他在人群里扫视了一眼,看到藏在后边的苏白麓时,目光微微一滞。最后,他淡淡说了句:“大理寺卿何在?”
魏大人赶紧从人群后边钻了出来,身上又密密麻麻流了一层汗。不用说,之前项北辕中毒的事情交给大理寺管,现在这苏侍郎的案子,估计又得要大理寺插手了。魏大人不想掺和朝廷大员的命案更不想掺和党争,魏大人今年忽然特别想辞官,魏大人心里苦。段惊澜拿过谢祁手里的那一份血书,交到了魏大人的手上:“这上边是苏勤亲手所书,你将其与苏勤的字迹对照一番即可。”
苏遗通想说这份血书是假的,是捏造的,那么查一查不就都知道?有时候为了办案顺利,白王府的确会有意捏造一些“证据”出来提高效率。可这份血书,可是谢祁亲自盯着苏勤写下来的。苏衍之一手扶着自己的父亲,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一封血书上——血书,是目前段惊澜指控苏家的最有力的证据,如果这血书没了……苏衍之很想一把夺过来吞下,可如果那样做,他又会落下一个销毁证据阻碍查案的口实。苏遗通察觉了他的想法,就一直紧紧按着苏衍之,不让他冲动上前一步。段惊澜接着道:“陛下已经将这件事全权交由本王,麻烦苏大人和令郎走一趟了。”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苏衍之的声音里带着惊惧,都吓得变音了。段惊澜看着这父子俩的模样,经不住冷冷牵了牵嘴角。谢祁也跟着冷笑:“去哪儿,自然是去白王府了。”
白王府的水牢,令无数人都闻风丧胆的地方。苏衍之赶紧躲在了苏遗通身后,吓得面色苍白:“真的是白王府……爹,他们要把咱们关进白王府水牢啊……怎么办啊!”
苏遗通拍了拍苏衍之的手背,给自己壮足了胆量:“白王殿下,这案子还未查明,你凭什么抓我们?难道……你要严刑逼供不成么!”
段惊澜轻声叹了口气,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角,淡淡道:“严刑逼供这点上,白王府那点小伎俩,怎么敢在苏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言下之意是,白王府不会对苏家父子动刑,因为……苏家父子的残忍程度,可不比白王府差多少。苏遗通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偏偏他又真的不能对白王怎么样……刚才,白王说这件事是得到明德皇帝准许的——虽然苏遗通是因为明德皇帝有意提拔才重新得到重用,可圣心难以揣摩,谁也不知道明德皇帝现在是不是又不把他这个老臣放在眼里了。如果连明德皇帝都不给苏家做后盾,他们就真的没有什么底气了。“那你也不能仗着个皇家身份,就胡乱抓人!”
苏衍之急道。段惊澜不想再拖时间,朝着虚空中冷冷道了一句:“丘明堂!”
话音刚一落,苏府里头就倏忽窜出了七八道黑影,掠过侍郎府高高的墙壁,越过众人的头顶,如同一道道黑色流星,落到段惊澜的身前。总共八个人,排了一行,稳稳围在了苏府的门口。他们每一人都身穿黑色锦袍,衣上用银线精细绣制了麒麟的图样,图案繁复、颇具威严。他们每一人的腰间都悬挂着一把青色长剑,剑鞘上头用阳文纂刻了篆体的“麒麟”二字,而剑鞘之下,又都是一柄柄削铁如泥的利刃。是麒麟卫。本应直接对皇帝负责的最高侍卫。是朝廷在暗处的眼睛,最锋利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