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安,你不就是‘外人’吗?”
云危画轻笑,两汪清泉似的桃花眼里,泛着清冷的光。南宫卿安仿佛受了什么严重的打击,浑身一震。在云府,她一个“外姓”的闺女,当然是个实打实的外人。这点每个人都清楚,可每一个人又都刻意不愿去提——仿佛是为了照顾这个女娃娃的感受;又或者,是站在一个是施舍者的角度,通过对南宫卿安的照拂来体现自己的慈悲。但不管是出于何种角度,云家人对于南宫卿安的刻意关怀,的确让这个善于看人眼色的女娃娃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就比如,如云筱月这样猖狂的女儿,敢拿着长鞭鞭笞二姐云妤妃的丫鬟,却万万不会去教训安和苑的人。如果云筱月那样做了,一则会被人诟病为不懂得照料姑表妹,刻意去挑人家的麻烦;二则南宫卿安在众人心里名誉甚佳,所有人都会想当然的认为,是云筱月这个素来心直口快、又鲁莽刁蛮的孩子纠缠在先。有时候,“弱者”就是万万欺负不得的。南宫卿安就是这样的“弱者”。所以在云危画那句话刚出口的片刻,云百宁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压低了嗓子:“云危画,你这话可有些过了!”
云危画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南宫卿安退了又退,满是惶恐地躲在了云百宁的身后。这个动作引得云百宁更是对她心生怜惜,也连带着、更觉得云危画不可理喻。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云危画万万没有料到,她不过是和白王府的人去了一趟上清宫,再回来时,那个处处小心翼翼的南宫卿安,就已经到了能让云百宁亲自开口为她撑腰的地步了!再反观云家其他女儿。云妤妃依旧是那懦弱不堪的模样,云筱月更加嚣张跋扈,云长依……更是早早地就嫁给了康王。堂堂一个云家,这么些亲生的女儿,竟连一个外人都防不住!南宫卿安看了云危画一眼,一双眼睛里满布着真切的恐惧,她小小声道:“姐姐大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姐姐不喜欢卿安,那卿安以后在姐姐跟前不说话就是了。方才……也只是看两位姐姐闹得凶,想替舅舅解忧,想来姐妹们小打小闹,本就没什么,是卿安多嘴了。”
云危画看了眼云妤妃和云筱月。那两人好像因着云百宁发怒、也变得如履薄冰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这两姐妹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从云妤妃胳膊上新旧不一的鞭痕就能看出来。想来,若不是云危画听了声音冲进院里,云府的这一众人等,还想着随之任之呢!“刚刚卿安妹妹口口声声说着‘家教’,我倒想问问妹妹,”云危画笑着,踱步到南宫卿安的身侧,“你们南宫家的家教,难道就是教着你是非不分,不问黑白,得过且过吗?”
南宫卿安一惊:“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
云危画冷嗤一声,“今日之事当成小打小闹过去了,就还有下次、下下次。卿安妹妹是觉得,鞭子不落在你身上,就都不必追究,是吗?”
“不是……卿安没有这意思!”
南宫卿安登时慌了,赶紧拽着云百宁的衣角极力争辩,“舅舅!卿安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卿安只是想替舅舅分忧……哪知道竟会被姐姐曲解成这样子!”
云危画径自转过身,目光紧紧锁住云筱月。她一身红衣,气势逼人,那半张银白面具更是趁得云危画气质清冷:“云筱月,你也觉得这是小打小闹?”
云危画这忽然一问,竟引得云筱月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云危画今日的气势,实在令人望而生畏!云筱月只能战战兢兢地回了句:“不、不是的……”云危画道:“我听闻曾经有这样一个孩子,小时候惯会偷东拿西,也许是一把花生,或者是一条鱼干,父母觉得不以为然;后来孩子大了,觉得盗不如抢来得快,便又去抢人钱财;可打劫又不如杀人来钱快,他便又去杀人……”“云危画,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筱月忽地发作。她说这话,难不成是把她比喻成了那偷鸡摸狗的小贼了?!这简直是对她赤裸裸的羞辱!“四妹当然比那故事里的小贼高尚得多,”云危画笑着打断了云筱月,道,“可若是刁蛮无度,日后惹了哪家富家子弟、或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就不是父亲想要帮你掩饰就掩饰得了的!”
云筱月却得意洋洋:“我是丞相府的千金,这京城贵胄,我那个不认得?谁敢得罪我?”
“你说卿安是外人,我看你才是个‘外人’!出嫁前就不受待见,出嫁后更是和云家没了瓜葛,你一个外人对我们云家自己的事情指指点点,你哪儿来的资格?”
见云百宁没有表态,云筱月更加放肆。云危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顿时心情复杂。这丞相府的千金,惯会窝里横。自以为事事胜券在握,却偏偏忽视了身边最柔弱的人。若不是因此,南宫卿安也不会一朝得了机会,就把云家往死里整。那一刻,云危画忽地忽然想问一句:若你日后失手打死了郑爵爷家的小公子,郑爵爷要你偿命,你又当如何?云危画现在仍旧清晰记得,当初云筱月犯下大案后,跪在地上哭着求云百宁救救她的场景。那哀嚎何等撕心裂肺,而云百宁被皇帝和郑爵爷的人逼得紧,爵爷硬要云筱月偿命,派了人天天堵在丞相府的门口讨要说法。杀人偿命本是礼法,再加上云筱月一介女流,在男尊女卑的皇族眼里、她的性命更是如同草芥。最后,当然是落得个斩首示众的后果。那边,云筱月依旧骂骂咧咧,更别提什么“大家风范”了,到了兴头上,甚至直接抬了手,指着云危画的鼻梁:“你要伸张正义,跑别地儿伸张正义去!来我们云家甩什么脸子?!本小姐的事情,你凭什么管!”
“啪!”
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云筱月的喋喋不休。云危画冷笑:“就凭本宫是白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