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能,”段惊澜语声淡淡,他的目光移向窗外,“那他们呢?”
顺着段惊澜的目光看去,夜幕之中,隐约能见两个颀长身影。各自执剑,并肩而立,皎白的明月高悬在两人身后,逆光之下看不出他们的面目。但却能看出一人褐色长衫,一人红衣如火,稍稍动点脑子就能猜出两人的身份。林明然和谢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直直的立在窗外,长剑出鞘,杀意逼人,活像两个在无形间要夺人性命的修罗!苏白麓眉心一跳。单凭方才,段惊澜言谈之间尚且均衡平稳的气息来看,他并不敢确认段惊澜的伤势严重与否。此时再加上林明然和谢祁两人,他恐怕更不是对手。白王段惊澜是一等一的高手,林明然和谢祁也不差。他单枪匹马,明显处于劣势!苏白麓泄气般地一笑,手缓缓从云危画的身上松开:“算你走运。”
话音还未落,一道白影在云危画的眼前闪过,从大开的窗户直接冲了出去!林明然和谢祁提剑要拦,却只听铿锵两声,那白影略微一顿,并不恋战,径自消失在了夜幕!“回头遇着顾颉,替我转达挂念之情!”
苏白麓的声音久久回荡于虚空,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人影却早就不见了。“穷寇莫追!”
段惊澜低低吩咐了一句,紧接着就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身子一松,直接倒在了云危画身上。云危画险些被压得喘不过气,这个白王的身子实在太坚实太重了!她用尽力气也只是将段惊澜的肩膀移了移:“段惊澜?!”
林明然和谢祁听了吩咐之后,早已冲进屋里,赶紧帮着把段惊澜沉重的身子搬回床榻。“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谢祁一脸忧心。“我见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云危只能摇了摇头,拾起被苏白麓扔掉的锦囊,坐在床榻边给段惊澜诊脉,一边又给两个忧心忡忡的护卫汇报情况,“还好,脉象还算平稳——我方才已经帮他施了针解了毒,他刚才重伤之下硬要动气,所以有些不济,再好生休养几天便好了。没有大事。”
云危画说着,目光却半刻不离段惊澜。其实刚才,段惊澜本不用拼尽全力救她的。云危画总觉得,苏白麓压根不会真的杀了她,他想找的东西还没找到,不敢妄自动手。苏白麓最多就是再绑架她一回,或者将她打伤,总归是会留下活口的。况且林明然和谢祁也早已到了屋外,段惊澜根本不必硬撑着重伤的身体,憋着一口气将苏白麓拦下。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堂堂白王,衡量利弊的能力不会这么糟糕才对——他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的伤势最有利。听完云危画的一番言论,谢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可以啊,这跟着顾颉没几天,诊脉断病、扎针解毒的诸多方法竟都学会了?还有模有样的。”
“哪里是都会。”
云危画取了汗巾给段惊澜擦拭,“只是皮毛,连解毒我都是用的自己的血,扎针更是让别人代劳。”
林明然和谢祁对视一眼,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个想法:这王妃,又给自己放血解毒了?“扎针让别人代劳又是怎么回事?”
谢祁问。云危画正要把陈歆歌的出现和林谢二人说明,就听见外边传来银铃般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怒气:“可气死我了!这泼皮子,竟敢把本公主当猴耍!”
陈歆歌又气又怒,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她一推门,就见三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她,顿时愣在原地:“你们是谁?”
云危画起身刚想给两拨人介绍一番,就听林明然的声音想起:“原来是西凉公主来了,明然有失远迎。”
“谢祁见过公主。”
“哟,是你们两个小伙子啊,真是好久没见了。”
陈歆歌也热切地跟着两人打招呼。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寒暄,气氛好不融洽。云危画原本想要介绍的话,也硬生生地憋在了嗓子眼儿,看着那三个人颇有一副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的意思,云危画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原来,他们之前都认识的啊。云危画看了看段惊澜,也是,陈歆歌是段惊澜的师姐,他们三个见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哪里用得着她介绍?本来嘛,她就是明德皇帝硬塞给白王的一个外人。而上一世,她连被“硬塞”的资格都没有。床榻上,段惊澜似乎是被几人谈话的声音惊扰了,眉头皱了皱,一双星目张开了条细微的缝隙,那眼缝儿里,不多不少,刚好能装下云危画整个人。“吵。”
空气里,段惊澜的声音传来。他的音色很特别,干净明朗,平日里总会多几分压迫力。可在他身体极度虚弱的当下,那声音里令人生畏的分量少了许多,更多些清脆,多些少年意气,听起来惹人怜惜。当他说了这个字之后,陈歆歌赶紧摆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段惊澜身旁,握起他苍白微冷的手:“师弟,吵着你了?你能醒真是太好了!”
段惊澜没有看她,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悄咪咪地缩进被子里,仿佛是太冷了。他语声淡淡:“都出去吧。”
陈歆歌虽然极不乐意,却也不想惹白王不开心,况且看段惊澜的模样,好似真的很想自个儿清静一下。于是她便和林谢两人应了声,抬脚往外走。云危画当然也紧跟其后。可就在云危画刚走了两步路的时候,段惊澜又道:“云危画,你留下。”
云危画吓得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陈歆歌更是回过头来,看了看云危画,再看看段惊澜,好像正捉奸在床的正室。银质的面具贴在云危画的脸上,她看不出表情,段惊澜闭合着双眼,更看不出情绪的波动。陈歆歌顿时脸憋得通红,白王让这个丑女留下?为什么?!难道不是她这个师姐和白王更亲近吗?段惊澜虽然闭着眼,但却好像能清楚看见周围的情境似的,他又重复了一句,字字清晰:“留下。”
这话,是冲着云危画说的。陈歆歌好歹是西凉公主,虽然心里不服,可还没到上赶着受人冷遇的地步,索性一甩袖、昂头出了门,还特地把关门的动静弄得老大,以发泄自己的不满。云危画的身体一直是僵着的,直到陈歆歌出了门,才终于松了口气。折身回到段惊澜身侧:“殿下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