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段惊澜这么狼狈的模样。往日里,这个白王受尽了尊崇,连街坊小巷的谈资,都是白王如何如何神武。那日段惊澜装疯被“驱逐”出城,众百姓风言风语指指点点,听在云危画心里,是对白王的第一份侮辱,段惊澜受下了。云危画更不觉得有什么——百姓的唱衰之词,都在段惊澜的预料之中,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王爷。但今天,云危画确确实实看到段惊澜无力又狼狈的模样。他的痛苦和艰难,并做身上上百处的剑上,刀刀真切,直接暴露在云危画的眼前。白王段惊澜,也并非无所不能的。“不敢惊动上清宫的人,只能来找你了!”
陈歆歌满面焦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这可怎么办呀,要是师弟因为我死了……呜……”陈歆歌话说了一半就哽咽住,坐到床边哭了起来。她连哭起来的模样都是极美的,云危画看在心里,都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情来。看来这两人真是对彼此用情至深,郎才女貌,堪称良配。云危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她很快就把心中的感觉抛到了九霄云外。治病救人,最重要的就是心神合一。她轻轻撩开段惊澜的衣服,手刚一碰上段惊澜的袍子,就觉得一阵黏腻,收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血!段惊澜的整个袍子,都被血染了!云危画又欲作呕,赶紧取了一根银针扎到自己足三里的穴位上。止呕的要穴有许多,可她如今还要诊察段惊澜的伤势,只好取了小腿上最不碍事的一个穴位。段惊澜病情危重,她可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克服因血腥味儿而作呕之后,云危画沉下心来,赶紧给段惊澜诊脉。脉象伏冷紊乱,与常人差异甚大,故而云危画手一搭上就意识到了:“他中了毒?!”
“嗯……”陈歆歌哭哭啼啼,“要不是歹人下毒,师弟怎么可能会被伤成这样子!都怪我,都是我不好……”确认中毒之后,云危画没再听下去。她不曾想自己还未“出师”,就碰上个这么棘手的情况,手心都渗出汗来。段惊澜此时四肢厥冷,神志昏迷,显然已经到了危急重症的地步!这比中毒更加可怕!“帮我拿银针。”
云危画简单吩咐着。幸好这几日她的医书都没落下,顾颉给的那一摞子厚厚的书,她也看得差不多了。如今段惊澜因中毒而阳虚欲脱,须得先顾护阳气,回阳救逆才行。“我指力还有些不够,我说穴位你来扎针。”
一个大夫,对针的控制是很需要功夫的事情。刚才云危画给自己的足三里穴扎了一针,只是为了临时止呕,硬生生怼进去的。可面对段惊澜这种紧急的情况,云危画却不敢妄自动手。而陈歆歌是练家子,指力和内力定然足够,云危画向她标注说明穴位的所在,进针的注意事项就足够了。陈歆歌却有些慌张,这个云家小姐,不是治好了景阳公主吗?怎么还需要她代替扎针?她也怕啊!“快点!”
云危画赶紧吩咐着,一边用指甲在段惊澜的劳宫穴上按出个叉,“这里,进针0.5寸,直刺。”
陈歆歌觉得自己是在被云危画使唤着,心里极不情愿,她可是西凉国的公主啊!云危画一个丞相府不要的孩子,凭什么指使她?可如今有性命之忧的可是自己的心上人,她只好憋着心里的委屈,帮着云危画施针。云危画哪里知道陈歆歌心里的想法,只全神贯注地查看段惊澜的病情。回阳九针扎下去之后,段惊澜肢冷晕厥的状况果然好了许多,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见效只是谈话间的事情。连陈歆歌看了都不敢置信!她慌忙上前,想要扑在段惊澜怀里大哭一阵儿,却被云危画用手淡淡隔开了。“他体内毒性未解,现在还不能动他。”
云危画坦言。自己这忽然被拦着,陈歆歌心里极不痛快,她刚想发作,可云危画已经开始准备药箱里的东西,压根儿就不理她。又顾忌着段惊澜还在一旁,虽然仍旧昏迷,可难保意识不在——万一让白王看见她冲着云危画发火,被段惊澜误会成是个蛮横女人可就不好了!陈歆歌只好暂时忍着,乖乖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