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真人眼中那炽热的光,让云危画有了一阵恍惚:“是。”
两人目光相接,各有所思。忽而,玄素真人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丫头,你以为骗得过我?”
云危画一怔,有些心虚。玄素真人发鬓全白,唯那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他定定地看着云危画:“那孩子,不会愿意‘侍奉左右’的。”
则城毕竟是他最心爱的一个徒儿,玄素真人对他的心性最为了解。自小,则城就一身反骨,他的那种叛逆是与生俱来的,年少时还不显现,而随着则城长大,那种叛逆桀骜的心性就愈发明显。直到他遇到了那个人,不惜被逐出师门都要下山。那时候玄素真人就明白,这天台山的苍苍劲松,这上清宫的道法自然,已然与则城完全脱离了。他至今都记得则城固执地跪在自己和诸位道兄面前,字字铿锵地说:“则城不肖,恳请师父将则城逐出师门!”
则城不属于上清宫,玄素真人一早就知道。他有自己的胸臆抱负,有自己的江湖天下。这方寸山峦,留不住他。哪怕有来生,则城都该是那空中肆意翱翔的鹰。玄素真人苦笑着:“他不会来这儿,他不该来。”
“侍奉左右,不肯远离”的话,本就是云危画编造出来慰藉玄素真人的,哪知玄素真人看得明白,根本没因这慰藉之言而觉心胸开朗。云危画犹豫再三,只能说了句:“抱歉。”
“这与你无碍。”
玄素真人摆了摆手,面向段惊澜,“殿下请随我来吧。”
说着,玄素真人就站起身,往屏风后边走去。云危画并没有跟上去,她总觉得自己的思路压根跟不上白王的意思,或者白王有什么决定从来不会和她知会,每次都是他自己想到了就去做了。如果真的需要她到场,白王自然会拉着她过去的。云危画索性把裙摆一撩,悠悠闲闲的品起茶来。云危画算不上是一个爱茶之人,可这上清宫的清茶她只小啄一口,就能尝出是特地用了无根之水冲泡,茶叶也是上好的明前茶,味道清静。不多时,段惊澜就独自从屏风后边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只木盒子。段惊澜把那木盒递给云危画,道:“吃了。”
云危画接到手里,打开之后才发现里边是一枚褐色的药丸。又是药?云危画皱紧了眉头,她重生了一趟,可真是和药结下梁子了,先被舒晏城硬塞着吃下一颗毒药,又从顾颉那儿半月拿一次解药,毒疤剜去之后还要往脸上涂药……云危画现在闻到药味儿就想吐了!“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我吃?”
云危画觉得,这点知情权她总该有的。白王淡淡瞧了她一眼:“问顾颉。”
问、问顾颉?云危画呆呆地看着段惊澜走远。明明他就在跟前,直接告诉她很难吗?“段惊澜你等等!”
云危画一路追着段惊澜跑到门外,“你不告诉我我便不吃了。”
林明然和谢祁见两个人出来,赶忙行礼。段惊澜却好像没有听到云危画的话似的,径自走了。云危画极是憋屈。她倒不是不敢吃段惊澜给她的药,只是这个白王,每天都用命令性的口吻和她对话,有什么与她息息相关的安排还从不告诉自己。这让云危画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无法独立掌握自己的命运。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不安心。可事情看在林明然和谢祁两人眼里就完全不同了。云危画一出来,他们就看见这个新王妃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想来是玄素真人珍藏许久纳气丹。而云危画又又又一次直呼了白王的名姓,素来狠绝的白王却丝毫没有处置王妃“失礼”之罪的意思……这实在让他们两个护卫目瞪口呆。按照白王殿下对王妃的态度,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云危画是明德皇帝硬塞给白王的。可云危画呢?还在那儿自个儿置气。虽然云危画脸上怨气分明,可听在他俩耳朵里,怎么就觉得这王爷和王妃的对话……那么像夫妻撒娇呢?林明然朝云危画走了过去:“王妃,这丹药是殿下特意为您求的。”
云危画转头看他,满脸的疑惑。她如今容貌恢复,又有毒血护体,还用得着吃什么丹药?谢祁挠了挠头,也走上前去:“你这体内有两股截然相反的内力,殿下求了这纳气丹,是为了帮你调和体内之气以达平和,你呀,就放心吃吧。”
云危画这才想起,方才在屋里,确实感觉到体内有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在相互挣扎交战。可是,段惊澜是怎么知道的呢?亲自感受到她体内两气相争的,只有猝死的舒晏城,和今日的玄素真人……而且这两人在发觉这个情况的时候,还都面露震惊。段惊澜没理由知道啊。除非……这个白王又瞒了自己什么!云危画一咬牙,不行,她今天必要找段惊澜问个明白,不能让这个尊贵的白王殿下把她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殿下去哪儿了?”
云危画问道。林明然和谢祁相视一眼,道:“王妃有事?”
“我有事想问他。”
云危画坦言。这话一出,林明然和谢祁都发了愁,因为他们自个儿都不确定白王去了哪里。这个白王,时常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以前办事的时候,好歹还会带上谢祁,做个暗处的护卫,可今天,白王特地让他们两个人留了下来,说是谁都不准跟着他。白王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当然也不会多问。“若你真想找殿下的话,只能等晚上了,”谢祁用扇子扫了扫眉心,“殿下这一出去,我们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神神秘秘的,段惊澜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呢?心知再问这两个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云危画只能把这事儿暂时搁置,想着等晚上段惊澜办完事回来再说。然后便在上清弟子的指引下回自己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