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加州色彩斑斓的秋色当中,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正排成一条细线似的长队,行进在山林溪流当中,一路艰难而进。 人工修筑的官道是不可能有的,在美洲府的河边堡和加利福尼亚的萨摩河谷之间,只有少数以狩猎为生的印第安部落存在,他们连轮子都没有,当然不会去修路了,在树林当中随便走走就行了。 所以朱慈焕从河边堡南下的这一路,可真是有一点披荆斩棘的意味。身为金枝玉叶的朱慈焕也是逼上梁山,从离开河边堡开始,就以身作则,不再骑马,而是和大家一起步行,不仅步行,还背负一些体积颇大,但是重量很轻的行李,踏着草鞋,拄着木棍,在没有道路的山间艰难前行。 虽然背着的行李没多大重量,但是朱慈焕身上的板甲却是实打实的,没有二十斤也有十五斤,每天行军的时候都套在身上,似乎时刻准备投入战斗——主要是害怕中埋伏,虽然他傻乎乎的并没有怎么怀疑岛津光久,但是他手底下的那些武士当中还是有人比较警惕的。所以从河边堡出发的时候,这位王爷已经有点害怕了! 不过他的这种不怕苦、不怕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精神,还是让追随在身边的保科正辉等人都佩服不已。 他们本以为天朝的王爷和日本的公家差不多,都是那种脸上涂满脂粉,说话阴阳怪气,走上几步就要喘几下的废物。哪儿知道这位大明的王爷体力那么好,而且还那么能吃苦,七八百里的山路可以靠两只脚板走完。 而且最难得的是这位王爷在生活上一点不讲究,也不要吃什么好的,就爱拿两片很粗糙的烤面饼(馍)夹上些肉末,吃得那叫一个香啊! 据说这位重庆郡王还是当今大明天子的几个成年的兄弟当中最不中用的一个呢!最不中用的都这样,最厉害该什么样啊! 看来大明天朝的皇帝老子不被大明的武士架空还是有点道理的。 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因为翻山越岭的根本也走不快。虽然有萨摩河谷派出的向导领路,但是时不时的还会走岔了道。就算没有走岔,也会被不知道深浅的河流断了去路。这个时候少不得要探路要找浅滩,实在不行还得现搭浮桥...... 因此行军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平均每天也就走个二三十里而已,不过800多里的山路,走了一个半月,还没有到尽头。因为走得太慢,出发的时候所携带的干粮都已经接近耗尽。从12天前开始,朱慈焕带领的队伍就开始靠打猎捕鱼维持了——干粮并没有完全耗尽,根据保科正辉的建议,所有人都要扣下够吃3天的干粮不准吃,以防万一...... 好在跟随朱慈焕南下的仅仅只有2000人,其中还有不少善射的武士,而且北加州山林当中的野生动物也够多,总归能喂饱这2000人——如果人数再多一些,比如达到10000人,想要在山林当中找够食物就不那么容易了。 今天将近黄昏的时候,朱慈焕一行抵达了一处巨大的山谷,山谷的底部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流过,河道两边非常平坦,也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 “王爷,这里就是洪水山谷了,”保科正辉刚刚和岛津家的向导交谈过,然后兴冲冲的到来朱慈焕身边报告,“这条小河每到春季就会泛滥,河水会溢满整个谷底,不过到了秋天水量减少,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河水虽然退去,但是里面的鱼却不少......臣下立即让人捕鱼,今晚上咱们就能美餐一顿了。”
“很好!”
朱慈焕点点头,又问,“萨摩河谷还有多远?”
“不远了,”保科正辉说,“出了山谷就是萨摩河谷了!所以,今天晚上要辛苦一点,在山谷内布防了!”
“布防......”朱慈焕回头看着保科正辉,“正辉,你担心岛津光久会......” “防人之心不可无!”
保科正辉说,“臣下认为因为连夜伐木造营,先固守势,然后再联络岛津家。”
这个保科正辉年纪虽然不大,长得还有点清秀,但是军事素质还是过硬的。他之前提出扣下三日口粮,现在又要先造营后联络岛津,都是为了防备岛津家背盟突袭。 朱慈焕也有点紧张,“正辉,咱们要怎么确定岛津光久有没有使诈?”
保科道:“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岛津家能依照约定,将3000石米面存放到本熏寺,那么就值得冒险了。”
本熏寺是一座日本战国式的佛寺......就是那种佛像怎么样不重要,但是围墙一定要够坚固,四周一定要有壕沟的寺庙。 这座寺庙和岛津家的萨摩谷城就隔着一条河流(名叫萨摩河),周围是大片的稻田,据说修筑它的目的是为了保佑丰收。 负责和岛津光久谈判的使臣(是朱慈焕的日本家臣)一眼就看中了这座本熏寺,要求岛津家将这座寺庙中的僧兵撤出,将本熏寺交给南下的大明王爷军使用。 同时还要求岛津家将足够2000人吃3个月米面共3000石运入本熏寺。 保科又道:“咱们带着许多火枪和火药,而本熏寺又非常坚固,只要里面有足够的米面,咱们就不怕岛津背盟了。”
他顿了顿,“岛津家手头最多只有4000兵力,如果要强攻本熏寺,即便获胜也会损失过半,光久是承受不起的,而且也没有必要为西班牙人这么干。”
朱慈焕点点头:“对,本王又不会亏待他......本王取了天使城后,可以把圣迭戈一带都封给他。”
保科正辉笑道:“臣下亲自去和岛津光久说......相信他一定会感激大王的厚恩!”
...... 朱慈焕和保科正辉说话的时候,大队大队的岛津家战士正在离开萨摩谷城,沿着萨摩河向南开去。 岛津光久抱着胳膊,看着已经离开城堡,逶迤南下的军队,轻轻叹了口气。 他身边站立着一个穿着剑道服的年轻女子,正是他的女儿吉乃。岛津光久的子女很多,但是大多都被德川家扣在江户,现在生死未卜,只有这位岛津吉乃因为被德川家放归(要她给岛津光久带话),所以一直跟在光久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岛津光久这几年没有再得到子嗣,所以原本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的吉乃,就变得非常重要了——如果岛津光久实在没有办法留下子嗣,那就只能用吉乃招婿了。 当然了,日本是允许近亲结婚的,所以吉乃招婿和岛津家的傍支入继并不矛盾,岛津光久完全可以把女儿嫁给侄子...... “父上,”岛津吉乃明白父亲为什么叹气,“西班牙人真是太狡猾了,我们交出了那么多妇孺,他们依旧不肯相信我们,还把我们的战士调走了一多半......依靠剩下的人,我们根本不可能拿下明国的郡王啊!”
岛津光久苦苦一笑:“能不能拿下明国郡王不重要,能不能表明立场才是重要的......只要我们表明立场,西班牙人就会自己解决本熏寺。”
“西班牙人......”吉乃脸色一变,“您认为西班牙人的大军已经到了萨摩谷地?”
岛津瞥了女儿一眼:“你以为呢?我们不去进攻明国的郡王,西班牙就会把我们和明国郡王的人马一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