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龙托左懋第帮自己递折子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因为他这个南京守备是很虚的。他是空降来的北京勋贵,在南京这里人生地不熟,而且也没上任多少时间,也没带多少亲信上任。所以掌握不了南京京营军,甚至还有可能在南京勋贵的监视之下。 因此他不敢让南京京营的人去给自己递交密折,甚至不敢派自己的家丁前往——他这也是胆小过了头,其实南京的那帮勋贵办事哪有那么缜密? 而赵之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认为左懋第可靠——左懋第的确没有就太子归政的问题表过态,而且他也没参与史可法、高宏图的勤王。他是巡江御史,管水师的,北上去干什么? 另外,左懋第是山东登州人。莱阳左家是登州名门,拥有大量的土地。而朱慈烺在登莱二府采取了“改流归土”的政策,等于将莱阳一县变成了左家事实上的“封地”。所以朱慈烺的“土地政策”并没有伤害到莱阳左家的利益,反而让左家得利了。 而且赵之龙还认为朱慈烺尽快摆平找麻烦的东南勋贵,掌握东南的大权,对山东抗虏的大局必然有利。作为山东大地主的左懋第肯定是支持朱慈烺的...... 所以通过左懋第向朱慈烺送上奏折,表明心迹,肯定是不会错的。 这样他就能的从一名反贼变成了打入反贼内部的忠臣了! 不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左懋第这个正人君子虽然不会掺和进“勤王”的泥坑,但他还是同情“勤王忠臣”的。儒家最讲孝道,朱慈烺干的事情怎么看都是逆子啊! 赵之龙要出卖“勤王忠臣”给忤逆不孝的太子,妥妥就是个狡诈小人。左懋第一正人君子,东林后继,怎么可能给赵小人传递出卖忠臣的密折? 这不成了小人的帮凶?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所以正人君子左懋第在南京收了赵之龙的密折,然后就给丢进长江了...... ...... “左卿,令堂的忠贞,本宫是非常佩服的......唔,她老人家虽然是在李自成败出北京后殉国的,但还是我大明的节夫烈女!”
左懋第听着朱慈烺的话,总觉得变扭啊!他娘亲分明是为国殉节的贞节烈妇,被朱太子怎么一说,咋就变成为李自成殉节了...... 朱慈烺说话的时候眉头皱着——他知道历史上自杀殉国汉人士大夫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其中还有不少阖家殉死。死得固然壮烈,但总归不如坚持到底。抗清需要牺牲去激励人心,但是更加需要不屈不挠的坚持!所以朱慈烺就曾经一再给山东、河南前线的将领和团总(兴办团练的士大夫)们下达令旨,让他们要做好持久抗清的准备,不许自杀,不要投降,也不要轻易离开山东、河南,哪怕上山落草,入海为寇,也要坚持到底。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而这个左懋第在历史上也是殉国的,他是被南明派去出使清朝,让多尔衮逮住逼降,最后死不投降,把命送了......虽然壮烈慷慨,但是多尔衮其实也达到目的了! 多尔衮并不是真的多看重左懋第,没有他帮忙大清国照样一统天下了!多尔衮这么干是为了向全天下有志当汉奸的读书人表明心迹——他是很迫切的希望你们来投靠的!哪怕如左懋第一样死硬,只要肯投降,照样有官做。而和大清国对抗到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朱慈烺是绝对不会把左懋第这样的人派去出使清朝的! 但是左懋第还可以重用的,就凭他那性格当中遗传的死硬,就能在山东和鞑子干到底! 朱慈烺接着说:“其实令堂之死,并不是因为流寇入北京,而是因为鞑子入北京!所以令堂是殉了汉人的天下,鞑子就是你的杀母仇人啊!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左懋第,你想不想报仇?”
啊!这就杀母之仇了?左懋第心说:俺娘是自杀的,不是让鞑子杀掉的,这可不能乱说...... 朱慈烺看到左懋第不言语,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想不想报仇?你是不是孝子啊!”
“想,想报仇!”
左懋第连忙说,“不过臣先得回籍丁忧......不能领兵北伐啊!”
谁要你领兵北伐?朱慈烺心说:要让你领兵北伐,本宫的性命就难保了! “本宫当然知道左卿是孝子了,”朱慈烺道,“本宫是不会让左卿夺情起复的。不过左卿是山东人啊!鞑子很快就要南下山东挖孔圣人的祖坟了,说不定还会去莱阳挖你家的祖坟,你是孝子,又是儒生,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啥?鞑子还要挖我家的祖坟?左懋第有点紧张了,孔子的坟里面多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莱阳左家的祖坟里面还是有点陪葬品的!说不定真的让鞑子给刨了......祖坟要让人刨了,他还怎么当孝子? 再说了,就算鞑子不刨坟也不能让他们占了莱阳啊!因为莱阳现在姓左了...... 朱慈烺正色道:“本宫在山东已经有所布置,特别是在登莱二府整顿卫所,兴办团练,修葺城池......现在登莱二府的防务已经大有起色。但是山东其他地方的团练搞得还是不如人意,所以本宫想让你在丁忧的同时,接下山东团练大臣的差事,一边丁忧,一边率领山东士绅办团练、抗鞑虏、保祖坟。 左卿,你愿意去山东接下这个差遣吗?”
山东已经有了两个总督两个巡抚一个藩王一个衍圣公,以及好多个总兵,现在又加一个团练大臣,真是热闹得快不行了。 不过朱慈烺派出左懋第去山东主持团练事宜,也是反复权衡过的。 因为山东大部在清军的猛攻下是不可能守住的——朱慈烺也不会傻到左山东和清军进行主力决战。所以山东除了必守的登州之外,别处都是可以放弃的。 但是山东的“敌后抗清斗争”,却又必须长期坚持! 在这种情况下,山东战场上是不需要统一指挥的,多安排几套可以号令山东士绅的领导班子,对山东人民的抗清斗争反而是非常有利的。 现在被朱慈烺安排在登州的苏观生、沈廷扬和李若琏,对山东士绅的号召力是很低的。所以他们只是看住登州,保持大明在山东和北洋沿海存在的棋子。 而史可法、高宏图、朱以海和左懋第,才是真正能领导山东抗清全局的人物。 至于他们中间谁能脱颖而出,谁会很快被鞑子打死,朱慈烺也不知道。他只是用分散投资的办法,多投几家而已。 ...... 左懋第离开平山堂后,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又和礼部尚书钱谦益联袂而来了。 他们俩都是为已经抵达济南的清朝议亲使团而来的。明朝的外交是朝贡外交,由礼部下设的主客司负责。清朝虽然不是大明的藩属,但是因为明朝没有外交部,所以还是得由钱谦益担任尚书的礼部负责接待。 而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又变成了一个对外刺探情报的衙门,因此就必须参与对清朝的外交了。 “把清国使团扣起来!”
朱慈烺已经有了决断,孙之獬和金之俊这两个汉奸是有大用的! 他又道:“派可靠得力之人去做,把他们押送到扬州......交给南司的淮扬所严密看押!”
“千岁爷,他们毕竟是使臣......”钱谦益小声提醒,“我大明是礼仪之邦啊!”
“本宫知道!”
朱慈烺笑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嘛!本宫没想要斩他们......他们有大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