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属下听闻了一件乐事,觉得挺有意思,想和殿下说说,给殿下解解闷儿。”
文华殿里,朱允熥正在处理奏章,继续低头阅读,没有任何表示。 铁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陪笑说道:“殿下,昨天在南城的街市上……” 就把夏元吉在揭示上如何捉拿何新,如何当众仗打那些的事,都一一说了。 见殿下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听自己讲说,便越发来了精神, “殿下,昨日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可算是给兵马司长了脸!百姓都称赞夏元吉执法严明呢……” 朱允熥接过来王忠递上来的茶水,慢悠悠的喝着,品尝茶叶的香味。 铁铉继续说道:“不过打了小的,今天老的就出来了,这何新是永成伯何涛之子,他派人要人不成, 这不,今天一大早,永成伯就带人堵了南城兵马司的大门,非要让兵马司放人不可……” 原来下人向永成伯禀报他的儿子被抓之后,当即就想要带人把儿子要回来。 可是被处理的管家给拦住了,这个管家又充当着师爷和智囊的角色,让他稍安勿躁,自己替老爷前去解决问题。 永成伯想着要是自己亲自出面,未免堕了威风,因此也就应允了。 管家自然在兵马司吃了个软钉子,不过他并没有气恼,而是诧异对方为何态度如此强硬。 在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位与贵人有关系! 于是赶紧回府禀报,永成伯虽然脾气火爆,可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对方如果真是皇太孙殿下的人,那自己也没办法,只能让儿子在里面住一个月了。 可是在他打探之下,才发现所谓的“关系”根本就是谣传! 他的官职既不是殿下亲自任命的,殿下也没见过他人,而夏元吉去找铁铉也不是叙旧,而是谈论公事! 这些事别人可能不容易查,可对一个伯爵来说简直轻松如意! 到这里,何涛才算明白,感情这位铁面无私的包青天,原来是个狐假虎威的骗子啊! 这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何涛立即叫上自己的护卫和家丁,堵了兵马司的大门,叫嚷着要让夏元吉放人。 夏元吉也知道自己的把戏被拆穿,因此只能连连摇头苦笑,而他又无法惩治对方,因此之后避而不见。 “噢,还有这件事啊……” 朱允熥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守卫的张辅,只是这一眼,顿时让他无地自容! 张辅不满的看着铁铉,频频翻起白眼,心里已经把他吐槽了千万遍! 说什么不行,非要在殿下跟前说这等纨绔子弟的事,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好不好! 你这样说,很容易让殿下想到我的“往事”啊。 而从殿下的眼神来看,他肯定想到了! 此时的张辅,已经在抓狂的边缘了! 铁铉见殿下不说话,便试着说道:“殿下,永成伯何涛一直堵着兵马司的大门,这也不是办法呀,兵马司的指挥使就是个六品官,还真拿何涛没办法……” 朱允熥这才说道:“那你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铁铉的态度却是一转,进言说道:“殿下,要我说这件事也怪不了永成伯,做父亲的哪有不关心儿子的,再加上下人瞒报, 永成伯肯定是因为不了解具体的状况,所以一听说有人关押了自己的儿子,心中着急也是有的……” “况且这件事,兵马司指挥使做的也不妥,永成伯之子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终究是勋贵之子,训诫一番也就罢了,可他却不顾脸面,把人抓起来下了大狱,恐怕也有处置过当之嫌……” 朱允熥看他一眼,没有点破其中的隐情。 铁铉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变着法儿的替夏元吉求助! 可他又不能明说,否则那就变成自己向夏元吉施恩,到时候夏元吉是感谢殿下,还是感谢自己? 铁铉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要避嫌。 朱允熥转向想要逃离的张辅,问道:“你之前也是京城一纨绔,像这种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没少干吧,说不定还与永成伯的儿子一块干过,说说吧,你们一起还干过什么破烂事儿!”
张辅咧了咧嘴,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可人一点儿,可越是用力越是难看,一张脸变成了苦瓜色! “殿下,属下以前是有些胡闹,不过永成伯这等勋贵之家的,属下接触不到,所以和他并没有什么来往……” 虽然都是纨绔子弟,但人与人之间也是分圈子的。 勋贵之家自然和同级别的玩闹,不是他们那个等级,是挤不进去的。 朱允熥道:“那你就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张辅急忙恭敬的说道:“殿下,当日属下有幸遇到殿下,蒙受殿下指点迷津,这才迷途知返,摒弃恶习,一心向善,要追随先圣之榜样,步高士之脚踪……”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朱允熥不耐烦的说道。 “呃……呃……” 张辅被噎了一下,调整了一下气息,一咬牙一发狠说道:“殿下,属下觉得兵马司并非处置过当!而是处置的极好! “京城的这些纨绔子弟,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既不知道好好读书,也不勤练武艺,报效朝廷,偏偏为非作歹,惹是生非……” “而兵马司的那帮老爷们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一个个欺软怕硬,遇上有身份有背景的,就会网开一面,所以这些纨绔子弟也越发骄纵,越发无法无天, 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会引起百姓议论,而朝廷的脸面,也要被他们给丢尽了,所以属下觉得兵马司惩治得好!”
这话张辅是必须说的,要是不说的狠一点儿,会不会让殿下觉得自己故态萌发,那就难说了…… 所以为了表忠心,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悔过,只能这么说! 铁铉看了看朱允熥,里面这才明悟。 难怪殿下让夏元吉去管兵马司! 目的就是为了杀一杀勋贵的子弟骄奢淫逸,胡作非为的放纵之风! 至于如何会派遣夏元吉这么一个文官,这里面恐怕也有考教的意思…… 或许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胆量招惹勋贵! 明白了这个关节,铁铉也说道:“殿下,微臣也觉得京城这些勋贵子弟,却是需要管一管了! 朝廷要有朝廷的体面,有朝廷的名声,要是被这群勋贵子弟这般肆意妄为的败坏,那成何体统!”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夏元吉毕竟只是个六品官,又没什么背景资历,永成伯发起狠来强行把儿子带走,那……所以属下觉得这件事该管一管。”
朱允熥含笑说道:“鼎石公,现在不避嫌了?”
铁铉知道殿下在打趣,便说道:“属下一心为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殿下,绝无私心!”
朱允熥面露笑意说道:“好了,你退下吧。”
当铁铉来到南城兵马司衙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那里围了许多百姓,最里面是永成伯何涛的家丁围在兵马司衙门口。 通报了自己的身份,这些家丁才让铁铉进去。 而他之所以前来,就是明白殿下是想让自己出面解决,所以他就当仁不让的来了。 来到兵马司大堂的时候,何涛正在唾沫横飞, “快点!快把老子的儿子带出来!你们兵马司这是要干什么!打了家丁,还无故扣押我儿子,这是要上天不成! 你就是兵马司新任指挥使?你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这么折辱我永成伯府,这要是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搁?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我看你一个酸腐文人,不和你一般见识!可你也要给老子识相一点!”
而此时的夏元吉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各种表情色彩都在细微的变化。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气度是随着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 现在自己的底牌被人全部掀开了,自己就再没有任何仰仗的东西,又怎么做到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