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恒端着鸡汤，回到了房间。洛然还没睡，在给洛远易说睡前故事。“咳咳……”易之恒单手托着托盘，想要发出点声音，让洛然注意他。洛然就是不看他。“一只黑猫，额……它把一只白猫从河里救了起来，你们知道那只白猫对那只黑猫说了什么吗？”
易之恒声音平静道。洛然把手里的书放下，转头看着他。洛远易也看着易之恒。等着他接下去。易之恒满脸通红，把插在裤袋的手拿出来，做了个招财猫的手势，小声说：“喵……”洛然愣了一秒，扑哧笑出声。“不是我说的，是那只蠢猫说的。”
易之恒清咳一声，收起自己的不好意思，走过来，柔声道：“现在不生我的气了？”
洛然点了点头。他竟然为了自己，讲了笑话，卖了萌。这还是易之恒么？“嗯，看在猫的面子上，我暂时原谅你了。”
洛然说。“这鸡汤是我自己做的，你喝一点。”
易之恒把鸡汤倒出来，吹得不烫了，一口一口喂给洛然。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动作十分笨拙。洛远易凑过来说：“我也受伤了，我也要补一补。”
“又不是给你做的，”易之恒没好气道：“你想喝，叫阿姨给你……好好好……赏你一口。”
在洛然死亡目光的注视下，易之恒的求生欲很顽强，赶紧改口。他给大的喂一口，给小的喂一口，忘了自己还没有吃晚餐。终于把洛远易哄睡了。易之恒从后面搂着洛然，软声劝道：“明天就去住院，好么？要是还能保，就把孩子生下来……是我们的孩子啊……”洛然装睡，不吭声。“你听得到的，”易之恒说：“答应我，好不好？我做梦都想有一个我们俩的孩子，一定会比洛远易更聪明，更听话，要是男孩，我就教他骑马打球，要是女孩……她长得跟你那么漂亮，给她买漂亮裙子……”软声细气的易之恒，也会让人心颤。他像是寻求安慰的小动物，把头搁在洛然的肩窝处，柔柔地劝着。我做梦都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其实……”洛然轻声说：“你已经有一个了。”
“这不一样。”
易之恒说：“我可以把洛远易当作我的孩子，可这完全不一样。”
“……”洛然坐起来，看着他，纠结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她的犹豫不决，易之恒怎么会看不出来。易之恒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心里还在恨我，你根本就不想生我的孩子。”
“不是……”洛然低下头，“其实……”“其实什么？”
易之恒说：“要是这个时候生孩子，会阻碍你的报仇计划，你就不能去演电影了。”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洛然老实道。“所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破电影。”
易之恒先下了定论。除此之外，他不明白洛然到底还能说什么，为什么这样难说出口。“不是这样的，”洛然说：“你刚才说，做梦都希望的事，其实已经发生了，洛远易就是你的孩子啊。”
“不一样，这怎么能……”易之恒气上心头，又几乎失去理智，突然停下来，盯着洛然，问：“你说什么？”
他脸上的惊讶，一点点染上喜色。“你说的是真的么？”
他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是吧。”
洛然说：“其实洛远易就是你的孩子，平康的那份鉴定书，是我让林姐做的手脚，她男朋友就在那个鉴定中心做鉴定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易之恒的惊喜，渐渐冷却下来。细想之下，洛然这样做的动机，让人心寒。“什么？”
洛然没转过弯。“要是他没死，你打算跟着他过下半辈子么？”
易之恒的神情彻底冷了，“带着我的儿子，跟别的男人，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
眉眼都被霜雪冻住，眼神如同死水。“说啊！”
他抓着洛然的双肩，冷冷地吐字。“你别这样！”
洛然说：“孩子睡着了！”
易之恒起来，拿起外套，一言不发地出门。洛然赶紧追出去：“你总是这样，喜怒无常，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再生气么？”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巨大的客厅，来到小花园。易之恒说：“你说，我现在听着呢，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说那不是我的孩子？”
已是寒冬腊月，外面的风很冷。洛然穿着单薄的衣衫，光着脚，冷得直发抖。她看易之恒情绪不对，不想再说了，想要转身回去，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成雪人了。“你别走。”
易之恒说：“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你当时骗我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洛然抱紧了胳膊，哀求道：“我们能到里面去说吗？我好冷……”“你知道哪里更冷么？”
易之恒问着，指着心脏的位置，“这儿！你知道么？这里面，全是冰刺，疼得都没知觉了。”
“对不起。”
洛然毫不犹豫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们喝着热茶，好好谈，不行么？非要这样么？”
她真后悔啊，不该说的。哪怕是误会，就这样误会下去。要不是看易之恒今晚对洛远易这样，她本来打算把这个话埋在心里一辈子。“喝着热茶，好好说？”
易之恒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妈，让我姐都出来，我们全家一起听听，你心底那些阴暗的卑劣的想法？”
“你误会我了……”洛然说。“好，我问你。”
易之恒说：“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因为你欺负洛远易，你拿他出气，我怕以后……”洛然如实相告，“你会对他越来越不好。”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易之恒摇着头，“我是会拿孩子出气的人？”
“你不是么？”
洛然柔声说：“你明明就是啊……”“我说了，那是个意外！”
易之恒吼道：“你们为什么都不肯信我！你嘴上说原谅，其实心里一直在怪我，就像……那个人，你嘴上再也不提，心里还是有他，对不对？”
“你抓疼我了。”
洛然甩开他的手，“你总是这样，我不跟你说了。”
怎么说都是错，还不如闭嘴。她要赶紧回去，回到充满暖气的屋子里，这冰天雪地的寒冷，简直要将她折磨死。“你不跟我说，你跟谁说，预备去跟你心里的那个他说么？”
易之恒就是不肯放手。冷么？他一点也不觉得，他浑身的血都是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了。“我真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洛然低声道：“你不要发疯了，快放开我。”
“我发疯，我为什么发疯，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易之恒说：“你连说谎都不会，瞧瞧你，你又在想他，眼角眉梢都写着爱他，我不许你这样，不许你想他。”
“放开，”洛然哀求道：“别闹了，刚刚还好好的，你就当我没说过，行么？”
“你真心地回答我一句话，我就让你走。”
易之恒说。“好，你问吧。”
洛然连嘴唇都在抖。易之恒心如死灰，宛若死囚等着最后一枪。“即使洛远易是我的孩子，你也还是要骗我，因为你打定了注意，跟他在一起过，是不是？”
他问。“是。”
洛然点头了。她承认了。易之恒觉得天地间全是电闪雷鸣，她怎么能承认。“但是……”洛然要解释。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你这个女人，竟然这样三心两意，这样不三不四，怎么配嫁给我家阿恒。”
姚雪仪从客厅里走出来，“我本来以为，那孩子是阿恒的，所以他才那么坚定要娶你。原来，你连孩子都不确定是谁的？这简直荒唐至极，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洛然不确定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也不确定她听到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洛然想要解释。“你这个贱人。”
姚雪仪的巴掌飞快地落下。洛然往后一躲，抬眸，看着无动于衷的易之恒，失望极了。“是我活该，我不该没事找事说这些，但是我不会白白挨打，即使你是长辈，”洛然看着气急败坏的姚雪仪，“我没做错什么，不该挨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