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小單狐,有几件事开始运作。一是大约三千人,全幅武装,在杨虎带领下,和康不用的那两位兄弟一起,潜入尹山,埋伏在尹山下。二是,全城通知,有韩大军将至,所有單狐居民,晚上三便开始,离城,西进营山躲藏。两道命令一下,全城瞬间炸锅,但是,苏标安排得很好,十家一队,有兵士进行规矩约束。有作乱者,立即正法,天明时分,整个單狐城,成了一座空城,除了周王和一干文官,城里就只剩周南和应其实带领的七千兵士,周王不愿意走,他说:“寡人不走,寡人相信寡人的孙儿能胜。”
天亮。日升三竿时,探子报:韩军到了。果然,一行两万人,黑压压朝單狐直逼而来。应其实带千人策马迎上前去。他大叫:“單狐乃天子居,不得近前骚扰。”
韩方一将军回:“我们前往九峰山,借單狐过,不会扰了周王。”
应其实:“要过便过,不得入城。”
那人大笑:“單狐城小,我等入城歇息一下如何?”
对方并没有停止,不再答话,朝着單狐城门逼来,应其实带着人慢慢后退,退进了城门。周南一身黑衣出现在城墙上。周南:“这位将军止步!我有话说。”
那人朝着城楼仰起头,说:“你是何人?”
段越大呼:“大胆,此乃王孙姬南,还不下马见礼。”
那人再次大笑,他身边的一伙将官也跟着笑。那人:“周室亡矣,王孙在此,我肖辚有礼。”
周南脸上平静无波:“你叫肖辚?”
那人:“正是末将。”
周南:“大约四月前,有两伙盗贼欺單狐小,带数千人攻城,全死在这城墙下,你可有耳闻?”
肖辚一愣,似乎想起了有这件事,他拉了一下马缰:“我没曾听说过。”
周南冷笑:“大约两个月前,两万韩军在巩被炸成醵粉,你可知道?”
肖辚暗中一震,脸上带是那种笑:“不曾听说。”
周南冷笑一声:“單狐虽小,却乃天子居,到日前为止,犯天子居者,全数命归黄泉,你敢进單狐城,不怕今日亦死于此?”
肖辚大笑:“我肖辚半生弓戈,何惧死哉。”
周南:“那好,应其实,开城门,看这位将死之人敢不敢进这天子居所!”
城门轰轰响起,朝着这些人大开。那些人有些发蒙:“这是什么情况,怕我们,主动开了?”
肖辚的战马,一声长嘶,在單狐那不高的城墙外徘徊不前。那洞开的大门,似乎有什么阴谋,但是,他想不出这听说只有区区一千多兵士的小城能有什么可以让他惧怕,而且,他听说,这城的人因为害怕,早就跑光了,为什么这城墙壁上的王孙脸上一点儿惧色都没有?周南在城上看着他,见他的马不前,哈哈大笑。那肖辚下了决心,一拍战马:“进城!”
根据周南安排,等他们的人进了三分之二时开战。周南此时的心里是不平静的,成败在此一举,除了东周那场夜袭,神雷真正意义上的作战就在今日,他和段越应其实站在一起,身边是文官苏标,苏标执意要和姬南一起观看,他信任只要有姬南在,此战必大捷。韩军分四行进城,速度不快,小心翼翼朝城里走,很快发现,这里果然是一座空城,无居民,无兵士,只有低矮城楼上那位黑衣少年身边那几百兵士站在小小的城楼上,于是,这些人放飞起自我来,快速度朝着大街小巷涌入。周南朝城外看了看,嘴角掀起冷冷的杀气,他暗想:差不多了。一道旗帜突然挥起,城楼上,数道大旗突然张起,数以百计的黑色的小球突然从大街小巷两边的一些角落扔出,落到这些人群中。这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个疑问最多在这些兵士的大脑中存在了两三息,因为,他们马上听到了巨大的炸响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一个接一个神雷,在大街上人群中如烟花散开,这些人来不及弄清楚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便葬身弹片或者炸药的撕毁之下,那人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兵士们,在气浪中成片倒下,肖辚发现事情不对,急抽数鞭:“撤出城门,快,撤出城门!”
可是迟了,城门早被应其实安排的人关上。大约三分之一的人被关在外边,这些人听到那巨大的雷声,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城外慌成一团,却无可奈何。对于周南而言,缺人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所以,他必须选择一种战斗方式最大限度减少人员伤亡,而这种巷战,是现代战争中发展起来的,在那个时代,用炸弹和连弩来以应巷战,可以减少自己不必要的伤亡。那些韩军,还没有找到对手的情况下被炸得人仰马翻,一番轰炸之后,單狐的大街上,留下了无数韩军的尸体,有一部分是炸死的,有一部分是慌乱之中,相互踩踏踩死的,到处是受了重伤的人在哭叫,在碎片的手和身体和血水中爬行。没有受伤的兵士完全看懞,傻在那里,不知朝哪里跑。根本原因是,他们连这些同伴是怎么死的都没法知道,天降霹雳,转瞬撕碎这么多人,难道真是老天惩罚?那带队将领肖辚,张大了嘴愣在马上,他很快明白过来,跑,转身狂呼:“退出城去!”
可是,他的声音,被满城哭喊淹没。和他在一起的数百名士兵,跟着他转身便跑。城门早已关死,应其实和他的一千多人,手执连弩等在那里,他们的身后,便是那位黑衣少年和苏标等人,站在不高的城楼上,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肖辚很快发现了正站在城楼上这位少年是整个战场的核心,他两眼充血,抽剑大呼:“杀上城去!”
一群人大呼小叫朝着城楼的方向杀来。周南手握小令旗静静等着,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他挥起了手中的旗帜。大街两边的住宅的楼上,突然出现数排士兵,手中全执连弩,加上应其实两边的近千名兵士手中的弩,突然射出,弩虽不强,但那密集程度却是很难在近距离防守。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疾射之后,韩军几乎全数倒地。肖辚的余军,包括有些还在地上爬行的人,再次看到了死亡之神的降临。连弩,这是近距离中最快让人重伤的武器。短短数息。大街上上安静下来,那群人在离城门三十米左右终于失去了动力,除了少数人之外,全倒在了连弩的狂射之下,肖辚一人一马,站在死人堆中,他始终不明白,这战是怎么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终于明白,让他大大方方进單狐,本身就是一个死局。他提着佩剑,驱马朝前慢慢走来。段越也拨出了长剑。无数的连弩对着肖辚一人,只要城墙上周南一声令下,他便是万箭穿心。周南:“單狐,天子之居,擅闯者,天诛之!你,下马,爬出城去!”
肖辚没有说话,依然慢慢朝着城门走来。应其实手一挥,城门边的战士全数朝两边退去,大门再次打开,城外,那五六千没有进城的士兵,云里雾里,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凭感觉不妙,没有得到指挥官的命令,又不敢擅离,正在城外喧哗中,突然发现大门洞开,他们看到了令人汗发竖起的恐怖场景: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韩军将士,就在这短短的城门一闭一开之间,已经全数躺在血水中!他们的将军肖辚,一人一骑,一身血水,立在韩军尸体中,呆呆前行。可以了,戏要演就演足,周南不能放过这么一个表演的机会,他抬起了手中的三角旗。空气中传来弩箭撕开空气的嗖嗖声,只有短短的那么半息,肖辚的马,在无数支箭飞羽中倒下,而他的下半身,中了数箭,跌倒在地。他看着城楼上那位黑衣少年,眼中全是惊恐,但是他不想死,他必需得爬,韩军将军肖辚,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城门爬去。那些城外的士兵,看到这一慕却不敢上前扶他,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发生得这么快。肖辚看到了他们,他强撑着支起上半身,嘴里发出嘶哑的叫喊:“快跑!”
说完,他突然挥起支撑着他身体的长剑,划向了自已的脖子,血水一涌而出,肖辚倒在地上不动了。城外那群人明白过来,转身便跑。这肖辚留命,竟是为了告诉城外的兵士逃,还算是一条汉子。应其实看着周南,说:“公子,追吗?”
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周南松了一口气:“不必追了,让杨虎的人马也练习一下吧。”
整个过程,苏标和他身边的文官们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此时,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连同他身边的文官们,如同从梦中醒来一般:“單狐,以无一人伤亡的代价轻松灭杀韩军一万多人!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苏标转头看向黑衣飘飘的姬南,突然觉得这位少年公子天生不是凡人,他朝行了几步,伏身在地,大呼:“公子天威!”
所有文官一并伏地,城楼上一片唱和:“公子天威!”
楼下,应其实和那些大街两边埋伏的弩手,此时已经全数现身,所有人大呼:“公子天威!公子天威!”
声音响彻小小單狐城。周南看了看这数千人,神思飘飘,就这么胜了,一万余人,全灭?他的目光朝着城外东边的天空望去,那里,是韩国都城新郑的方向,韩国,屡犯單狐,我周南既已降临这东周,那么,就拿韩国作为我踏出中原的磨刀石吧。周南昂首下令:“应其实听令!”
应其实:“在!”
周南:“应其实,速带四千人,连夜行军,赶往阳城,我和杨虎随后便到。”
应其实:“喏!”
周南:“荆通应用听令!”
城下闪出荆通和应用:“小人听令。”
周南:“你俩带其余两千人守單狐,不得让任何人带兵入城。”
两人拱手应喏。接下来,当然是苏标的任务,他已经开始带着那些文官,着手去通知單狐的居民回城,同时,开始收拾这些散落城内的数千尸首,并收回弩箭和各种兵器。周南和姬节,到周王那里报告情况。周王已然知晓了一切,他淡然稳坐,然后拄杖站起:“姬南东行,吉!”
周南:“旬日之后,我会寻下阳城,兵逼新郑,祖父,等着孙儿的好消息。”
周王苍老的眼中,闪起了亮光,他没有说话,手抚周南背,不停点头。周南:“王祖父,此战之后,我会教训一下韩国,让韩王安不敢再窥视單狐,然后,我不能陪王祖父了,我需回洛阳,给姬南两年为期,两年之后,我必迎王祖父回镐宫再行祭九鼎!”
一生蹉跎,半生寄人篱下,过得比寻常人还不如的周朝天子姬延,他站起来,摸着周南的背,声音轻颤:“我会活着,等着饮洛水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