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明白,杜大爷到底图什么?他当初不是很努力的想要证明杜友青是有谋杀罪的吗?”
郑青梅依旧在钻这个牛角尖,看样子不钻破是出不来了。对于这个问题,安清怡心里有个可能的推测,但是,她并没有说。“不管怎么样,警方现在的调查重点肯定是找苗建文,毕竟这个是实打实的杀人嫌疑人。再加上杜大爷失忆的关系,绑架案线索太少,估计会搁置。”
安清怡说完这段话后,放下筷子,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
“是要继续追查这个案子,还是就尊重杜大爷的意思,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案子留给警方,看警方最后会查到什么地步。”
刚刚还一起头脑风暴的其他三人,现在都默默放下了筷子,陷入了沉默之中。按照个人感情来说,他们想要把这个事情查清楚的。虽然杜友青被人杀了,可是刘爱国还在,这个人很可能是跟着杜友青一起谋害杜景荣的同伙,如果事情不查清,就等于是放他逍遥法外。可是,现在除了他们几个人的个人感情之外,或者说是之上,还有杜大爷的个人意愿。就如同安清怡所问的那样,他们说着是要为杜大爷主持公道,可假如杜大爷不需要这个公道呢?那他们应该怎么办?最先做出回答的是郑青梅,她一贯就是性格果断的人,这事儿从安清怡在车里说起的时候,她就开始考虑,到现在倒也不算是冲动回答了。“既然杜大爷不想要追究,我觉得我没资格管这个事情。”
紧接着是卢有成。“小老板说的对,就交给警察吧,警察如果查出来了,那就算是天意,没查出来……那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有资格做决定的人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就不要乱来了。”
褚随心认真的思考过后,如此说道。安清怡心里松了口气,跟他们说道:“那之后去医院看杜大爷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让他发现不对劲。”
说实话,安清怡一开始是不想揭穿杜大爷假装失忆这件事情的。按照她自己的看法,既然杜大爷想要隐瞒,那就让他隐瞒,反正查案是警方的事情,杜大爷也没受到太大伤害,他不想追究那就算了。可是,怪只能怪杜大爷太不会撒谎,除了一句“我不记得”之外,其他所有地方都别别扭扭的。但凡换个失去了十天记忆,一醒来就在医院里躺着的人,醒来后必然会有很多问题。杜大爷本身是刑警,遭遇了绑架、人命案、凶手畏罪潜逃,这么多的事情,他的态度竟然堪称不闻不问,这本身就够奇怪了。事务所的其他人早晚都会起疑心,与其到时候大家猜来猜去,或者私底下去调查什么,再搞出什么麻烦之类的,还不如现在说清楚,大家一起再做个决定。当然,对于安清怡来说,最大的漏洞还是在于杜大爷失忆的时间线。杜大爷坚持自己的记忆是从15号断档,这中间的空白持续到26号白天在医院醒来。然而,25号圣诞节的晚上,安清怡在厨房找到杜大爷的时候,他们的对话虽然不多,可是杜大爷对于自己被绑架、有人死亡之类的事情,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这样一来,杜大爷的失忆是假装的这件事,那就是百分百了。吃过午饭,安清怡接到了来自于李天赐的电话。“安小姐,阿瑞把我保释出来了,这次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
“恭喜。”
安清怡用听起来很真诚,其实并不怎么走心的语气道了个喜,随后又说,“你那个案子本来就没什么证据,如果不是有人压着,早就该把你放出来了。现在既然成功保释,那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安清怡的这番话可以说是结结实实的李天赐心口上戳了一刀,所谓的“有人压着”,李天赐清楚得很,就是他亲生父亲李长宗在压着!想起来这个,李天赐就感到戳心戳肺的难受。李天赐是今天刚出来的。虽然他心里对李长宗有怨气,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于是,李天赐离开看守所后,除了和包旭瑞吃了顿饭,去去晦气,他别的什么都没干,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医院。就这顿饭,还是包旭瑞说李长宗身体不好,他从看守所出来带着晦气,应该避讳一点,李天赐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才吃的。可即便是这样,等李天赐到了医院,李长宗还是发了一顿脾气,嫌弃他没有一出看守所就到医院看亲爹,又说李天赐能放出来,全靠着他的面子,才让人把他放出来。前头的抱怨,李天赐还能忍一忍,可后面这睁眼说瞎话,李天赐可就忍不了了。包旭瑞接他出来的时候就和李天赐说过,安清怡为了把他捞出来,调查了很多事情,现在都还在忙着呢。怎么到了李长宗口中,就变成都是他的功劳?于是,被安清怡给忽悠瘸了的李天赐就和李长宗在医院大吵一架,最后被徐晓琪给赶出了病房。他现在其实就是蹲在医院的楼梯间里抽烟,越想越难受,尤其想到安清怡一个外人都比他亲爹对他好,就把电话打过来了。李天赐碾灭了香烟,对安清怡说:“我想请你吃个饭,阿瑞也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今晚有点事,包先生没和你说吗?他也要一起去的。”
安清怡把利用徐晓琪身份办同学会的事情说了,李天赐想到安清怡为了查清楚他被人陷害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尽心尽力,心中对那个撒谎说费劲把他捞出来的亲爹更加不满。“要不然,我也去吧?”
李天赐现在没什么事做,闹出了丑闻,他也不想去公司了,便想要凑个热闹。“好啊,地方在明珠酒店,瑶光厅,我预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点。”
安清怡稍微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在她看来,李天赐可是当年那些事情的当事人,比她和包旭瑞更了解当年实际情况,要是他去了,没准事情会更简单呢。在晚上的那场同学聚会之前,安清怡今天还有件事要做。下午三点钟之前,安清怡需要带着安浚,去沈淮南公司那边一趟。安浚在反复确认过,这次沈淮南给公司投资的行为,并不是要拿捏住安清怡之后,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先和沈淮南谈谈看。沈氏集团是个金大腿,如果真的可以抱上,那安氏公司才算是真的稳住了。因为安氏公司、事务所、沈氏集团这三个地方的位置问题,所以这次过去找沈淮南,是安浚让司机开车过来,接上安清怡,两个人坐安浚的车一块走。说是安浚的车,其实就是公司的车,安浚现在接手了公司,穷到了这辈子的极限——财产为负值。上车后,安清怡对安浚说:“我还以为你要再考虑一阵子呢。”
“如果是以前,我不只是要考虑,还很可能拒绝吧。”
安浚在姐姐面前还是那副老实孩子的模样,笑得毫无防备。只是,他并非真的原地踏步,毫无成长。在强大压力之下,安浚不但成长了,还是飞速成长,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就脱离了过去那幼稚的模式,开始学着用大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这一次之所以安浚会愿意和沈淮南谈一谈,不是因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缓解他的压力,让他轻松一些,而是因为,一旦公司倒闭,会有很多人失业,而不让这些人失业,就是安浚必须要履行的责任。安清怡看着安浚日渐成熟的眉眼,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浚,辛苦你了。”
安浚摇摇头,说:“姐,我一开始的确有点赶鸭子上架,但是,我现在很高兴,我接下了公司。”
“如果我没接下公司,没有承担这份责任,那我可能永远都不明白,原来我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安浚的眼神闪闪发光,不是小孩子那种天真灿烂,而是找到了梦想,拥有了目标的人,充满动力的模样。安清怡笑了笑,说:“看来,歪打正着了。”
“嗯,我也没想到,我会有这方面的才能,更没想到,我会这么喜欢经商。”
安浚说着话,摸了摸后脑勺,一下子就回到了安清怡记忆里那个傻弟弟的模样。两个人说说笑笑,没一会就到了沈氏集团的楼下。安清怡对安浚叮嘱着:“一会上去和沈淮南谈判呢,你就记住一点就可以了。”
“哪一点?”
安浚对姐姐的话还是很看重的。“比他更不要脸一点。”
安浚跟在安清怡身后,闻言一呆。还有这种操作?距离两人不远处,岑金正在楼下等着接他们,结果就好死不死的,恰好把安清怡的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身为沈淮南的心腹,岑金陷入了天人交战一般的挣扎之中。站在商业角度考虑,对方的态度还是要和沈总说一下才好的。可是,说这个话的人是安清怡,这说与不说之间的文章,可就太复杂了。一个不小心,可能今年加薪,也可能扣空年终奖……安清怡看岑金那五官都要扭曲了的样子,便问道:“岑秘,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谢谢安小姐关心。”
岑金迅速找回职业微笑,心想着,还是不要和沈总说了吧。反正,沈总应该明白,全天下的姐夫都要有让着小舅子的觉悟才对,谁让你要抢走人家姐姐呢?电梯很快到了顶楼,安清怡经过办公区,发现原本守在这里的秘书换成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岑金很有眼力劲儿的见缝插针,介绍道:“沈总说需要个办事能力好的,这位是新来的助理,叫方可。”
别人不清楚沈淮南怎么想的,可是岑金清楚的很,沈淮南把女助理换成男的,就是换给安清怡看的。现在安清怡发现了,当然要赶紧让她指导一下。安清怡没明白过来岑金的意思,对于岑金的这番介绍,她有点不明所以。于是,安清怡只是非常简单的“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岑金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好带着她和安浚赶紧去见沈淮南。“沈总,安小姐和安先生来了。”
沈淮南正在看文件,随口应道:“让他们进来吧。”
岑金看着沈淮南那忙碌的样子,忍着笑退出了办公室。关于沈总的工作安排,岑金可是比他自己更清楚,今天下午这段时间,沈总本来就是专门空出来给安小姐和她弟弟的,这个忙碌样子,百分百就是专门做给安小姐看的。以前安清怡过来的时候,经常是不管沈淮南正在干什么,直接就过去往办公桌上一坐,沈淮南要是不搭理她,她就在不会真正坏了沈淮南正事的底限里自由行动。说白了,抢走签字笔,挡着电脑屏幕,扯一扯沈淮南领带之类的事情,安清怡其实没少干。不过,这次她是带着安浚来谈正事的,当然不会再在弟弟面前做出那种幼稚的行为来了。沈淮南把手里一份已经签字的文件从头看到尾,手里的签字笔晃了好几个圈,结果还是安安稳稳的放在手里,没有人过来抢走。这让在以前一直认定了,安清怡每次过来都很烦人的沈淮南,忽然就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怅然的情绪。沈淮南放下了和他一样惨遭抛弃的签字笔,起身走到会客区那边。新来的那位助理方可,刚刚已经送来了三杯热茶,沈淮南的位置就在单独放了一杯茶的那边。沈淮南坐下后,看看和安清怡挨着坐的安浚,看看他们俩并这放的茶杯。本来就有些怅然的沈总,在这一刻,以无人注意的小动作,抿了抿薄唇,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满,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安浚被沈淮南那锐利无比的眼神盯得有点浑身发毛,不由得在心里认真考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谈判桌上震慑对方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