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起就懂得了沉默。每个人长大的过程都差不多,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慢慢的才学会了读书,同时学会了冷眼旁观他人做的事,包括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只要冷眼看着,就可以假装受伤的那个人不是她。染晴每一个字都认得,她知道这封信是要送给晟王妃的。看看它的外表,就能想到它能送到这里,是经历的几番曲折,多少时光。能这样周折地送来的信,恐怕还是晟王送来的。她读书少,认不得笔法,可是她能看见,信纸上的灰尘,染过碳粉的一双手抹过的痕迹,还有一点点味道,虽然她闻不出来。物件死人会说话,不过其他人都聋。偏激冷漠的染晴这么想。而现在……她可以假装什么都没见到丢掉,或者尖叫起来,让全屋的人都能听见。前者会让这封信送不到王妃手里,后者则能让消息散播出去。其他人她不熟络,但世间从来不缺贪财且短视的人。这个计划也很粗糙,只要宫中有人好奇多看一眼,就会将这个秘密暴露出去。京城里,在街上走而认识字的人或许少些,但宫里但凡能混个职位的,都不会太蠢笨,一定识字。所以染晴隐隐约约的觉得,皇宫里多半没有晟王的眼线。也是,就算有,也多半被杀光了,或者变得不可信了吧。染晴苦笑,自己哥哥可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好难题。在心眼少的人看来,这件事当然简单,只要将信送到凝香堂里,她就亲手递给王妃就行了。萧寒多半——也是这么想的。她叹口气,然后将信收了起来。放在袖子里——染晴谨慎,宫女没有那宽袖,她就在里头多缝了一层布。不大,但是放一封信,足够了。虽然手臂里卡着一个硬块有点难受,但染晴可以忽视。然后她进了茶室,去帮春燕的忙。染晴和春燕会熟络,还是有原因的。她本就性子寒凉,更不会去和旁人多讲半句话。也就是春燕,这些日子来,和她一起做事,才勉勉强强的,得了染晴半点好感。虽然春燕只是做了常人会做的事情。可是染晴不觉得。今晚要上菜,御膳房会将膳食送来,晚间染晴还要将碗筷都送回去。傍晚的片刻休息结束了,染晴站在厨房角落里洗一套茶杯,假装没有听见春燕进来的声音。春燕的脚步很轻,轻得她几乎听不见,活脱脱就像是宫里的人。春燕对她说过。如果不学得好一些,就没办法继续跟在小姐身旁。这样的忠心,染晴在宫中是学不到的。她性子不讨人喜欢,又没有什么拿得上手的活计,更没有像春燕那样,一根筋忠心于一个主人的机会。随着夜色在宫墙上笼罩下暗影,她们开始上菜。今天的菜不多,至少染晴并不觉得多。凝香堂本就是这宫中的特例,经过丽妃一事,再有了太后的死,御膳房越发的不用心起来了。把菜摆在屋里,然后送去饭厅。春燕掐好了时刻,和染晴一道将菜送到飘香厅。几道菜捧上饭桌,然后是中间的一窝汤。那封信还在染晴手里,一晃一晃的,擦着她的手腕内侧。像悬着一颗心的绳,摩擦得生疼。染晴第一次觉得紧张。即将收到这封信的人,就在她面前,可是一屋子都是不可信的人。哥哥或许不知道,宫女之间的争斗,其中的道道多么复杂。你永远不知,身旁人是不是会告你一状,让你死在杖刑之下。很快主子用膳完毕,染晴使一个眼色给春燕。春燕虽然不解,还是让染晴上前。染晴捧来嗽口茶杯与铜盆,一步一步,看起来似乎打算送到王妃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