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曾支持太子的人下狱,随后重者灭门,轻者流放。于是,也就无人敢反对他立华佳宜为后。但这件事,就如同一根导火索,随时会被人利用起来,燃点最为可怖的花火。她停在这里。只要掀开这道帘,那她就要面对外间的人了。小宫女已经为她掀开帘子。她穿过长廊,在正位上坐下。在皇后未醒之前,所有人都不得入内,此时她们方才被请入门,一群莺莺燕燕,打扮各新,真可谓是百花齐放,其中最艳丽的一支芍药,今日身着红色,就如同一朵红云入内,然则带着的饰物却都是琉璃。丽妃。这封号,寓意明显,她的确是靠色相上位,却也是这后宫之中,唯一被人夸上一句,丽色无边的女子。美貌是一种实力,且在这宫中,人人的奉承都算不得真,唯有皇帝口中说的话才是真的。那清澈无比的琉璃,配着这红色衣衫,看起来真是讽刺。丽妃喜着红色,然而却又要炫耀皇帝赐给她的礼物,两者是否相配,她竟也顾不上了。众人行过礼,华佳宜微微頜首准她们起,一群人自然就闲谈起来。丽妃坐在右边交椅的第一个位子中,她望着手中茶盏,侧脸也依旧美得仿佛上好雕刻师所制的雕像。她不加入谈话中,仿佛今日来到这里,就为着喝茶。宫中的人不多,如今她们倒是都侍寝了,然而最受宠的依然是丽妃,而如今到华佳宜那里时,也只不过是初一十五罢了。但初一十五时候,华佳宜也都不敢问,卫越辰的心是否已经落到了丽妃身上。独宠一年多,这个历任皇后所烦恼的问题,也终于落在她身上。其中一人道:“听说不久前,七皇子的婚礼已经开始筹备了。”
那姑娘打扮清新,却是个健谈的性子,名唤腊月,今日穿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裳,又是挑起话题的那一个。七皇子。听到这里,华佳宜就留了几分神,因为那是当日曾经帮过她的人。袁叶离与卫晟云,若非他们报讯,她还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华佳宜不出声,却是默默聆听着。“是啊,真不知何时才能入宫来,也让我们看看,那位姑娘用的是不是琉璃。”
“若是当真入宫,那还要皇后娘娘安排吧?”
才说了两句,话柄就落到华佳宜手中。她微笑:“本宫也是听皇上吩咐,毕竟是皇上下的圣旨。”
华佳宜本来就不笨,只是身为公主,人人都以为她只需挑一位驸马,也不需勾心斗角。于是她被养得天真了些,而如今那天真,也早已被洗脱了。再如何,她也能学会一招顺水推舟。可是此时,丽妃却开了口。“那不知……到时皇后娘娘可会安排那位姑娘与我等嫔妃见面?”
她一开口,就看着华佳宜。她的视线慵懒却直接,她的口气仿佛她不是妃子,而是皇后。华佳宜微笑:“出嫁之前,女儿家是不许见除了教养嬷嬷以外的任何人,妹妹不会不清楚吧?”
丽妃似乎被她这一句话惊到了,那如秋水一般的眸子之中凝结了名为讶异的神色,然后顺着这一句,华佳宜道:“对了,本宫忘记了,妹妹未曾按正当仪式出嫁过,自然是不知道的。”
两者并无任何关联,但华佳宜一句话却让人联想了起来。她现今还是有凤印凤册的皇后,完全不必要谦让,也不必为丽妃留面子。丽妃却是微笑:“如若是正常出嫁,那自然是理所应当。但如今是皇上许下的恩典,且那位姑娘……本宫听闻,她与皇后娘娘颇为熟络啊。”
她的声线是有些沙哑的,然而说到最后却仿佛是极浓极浓的蜜糖,有种化不开的粘腻之感。但华佳宜不想听。此时她不讲话,自然有瞧着皇后娘娘面子的人前来解围。“丽妃姐姐入宫多时,又是如何听说的?”
正是腊月。皇帝有个十分奇怪的习惯,就是只独宠一人。过往这个人是华佳宜,而现今却换成了丽妃。宫中众人都不知要如何站队,有些人认为丽妃得宠且嚣张,应当暂且投靠她,这样才不致受害;有些人认为皇后毕竟是中宫,地位不会动摇;如今大多数妃嫔都在观望情况,所以出现了一个现象,就是无人出来劝架。所以这个人,只能是腊月。腊月的性子,有一个缺点。她总分不清敌友,这时问这话,恐怕是当真不知。丽妃立刻脸色一白,明眼人都看得出背后的答案不光彩,然而腊月却依旧睁着一双大眼还在期待她的答案,也不知是真看不到还是假看不到。平时在宫中生活,大家也就当腊月是个傻姑娘,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此时华佳宜却十分感激她。华佳宜道:“这些事,恐怕是妹妹的道听途说吧。”
华佳宜笑了,“本宫与那位姑娘并非熟络,妹妹想得太浅了。”
是生死之交才对。“况且……就算是熟络也好,宫里的规矩就是规矩,假如当真有人不许本宫去,那本宫就不会去。”
华佳宜这话回答得极有技巧。她是皇后,自然不会有人不许她去,却也回答了丽妃的话。谁知后日会否出现什么意外,迫得她不得不去见袁叶离。“是么?”
丽妃扬起眉,似乎对华佳宜的答案颇感兴趣。皇后却没有回话,她不需要回答妃子的质问。这时众人面面相觑,均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将话题再次转开,这次自然不会落到华佳宜身上。在说了说宫中各式事宜后,她们随即告辞。看着众人离去,华佳宜坐在位子里,一直没有讲话。她不是累了,这些年来日日如此,若是这样一回就累,以后还要如何才能走下去。若心迟疑几许,最终上前道:“娘娘,你若是累了,就回寝宫再歇一会儿……”“本宫不累。”
华佳宜斩钉截铁道。这话一出口,她才想起来。如今她是自称‘本宫’而不是‘我’了,她肩头上的责任,比过去更重。这时候,锦心进门来,面上神色为难道:“娘娘。”
华佳宜抬眼望向她,眼中神色竟有几分冰冷。“何事?”
凤栖宫极大,可说是金碧辉煌,但此时在华佳宜眼中,却只不过是一所冰冷的监狱罢了。她坐在这里,等候旁人来访,唯一权利,就是能够拒绝接见。不知为何,也许是昨夜睡得不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定一定神,听锦心说话。锦心道:“丽妃娘娘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