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小兰的遗体被宫人们快手快脚地运出延和殿后,这件事情便被人们迅速地遗忘。而我,还被慈宁宫太后遣来请我赴晚宴的人们一遍遍含笑邀请。宫人们来挪走小兰的时候,我在小兰的身上披上了一件浅粉色的皮袄,希望这个介于白色与红色之间的颜色,能够为她以后的路途带来一些好运道。给小兰披上衣裳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隐隐约约回响着同一句话,要保护好你身后的弟兄。我想不起来这句话我曾在哪里听见过,或许是在大迎的某个地方。这不重要,要紧的是,跟在我身后的小兰,就这样面容灰败地躺下了。一边看着的宫人们看了一会儿那皮色簇新的袄子,神色古怪地一笑:人都去了,贵妃还搭上这么好一件衣裳。郦国的话博大精深又婉转曲折,一如郦国人的心思。搭上不仅仅可以指将衣裳披在身上,还可以有别的意思,比如白搭。我侧首瞪了那人一眼,他古怪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整了整衣襟跪地肃然说道:贵妃待下宽柔,小人万分感佩。其实那一刻我差点就要发作了,延和殿里死了人,是我从大迎带来的好姑娘,可是如今她去了,还有郦国的宫人们在不知好歹地乱讲。可是我看着那人胳膊上的衣衫簌簌抖动,心中忽然叹了一口气,平静地叫他起来了。小兰死在延和殿,没有保护好小兰的是我,我没有理由把不相干的人恨上,而这里,也不是我发脾气的地方。最后,我还搭上了一块银子,请那人将小兰好生化了,好生捡拾她的遗骨。宫中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我却在和太后、皇上一起用过年夜饭之后,早早地回到延和殿里,又陪着小琪走过了最后半个时辰。我对小琪说:“是我不好,没有来由地在宫中乱跑生了病,却传给了你们。”
小琪伸手摇了摇,又摇了一摇。我说:“你不要宽解我了,是我不好,你们随我日久,我却没有什么好处待你们。”
小琪只是不住地摇手,让我忍不住悲从中来,我说:“你要说什么,是不是?你想跟我说什么,是不是?”
小琪的脸上勉力挤出一丝笑容,头刚刚点了一下,就此气绝了。她的话,终究也没有说出口。我的病势见好,仍回到延和殿居住。纪云琅告诉我说,“正月里太后不会让你去学宫规,你只要安分守己就好了。不过万全之策,你还是装病来的稳妥。”
“装病,这算是什么万全之策!难道我还能永远装下去吗?”
我撇了撇嘴。纪云琅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用,我当然不会让你装一辈子的。”
有了纪云琅的保证,我心里多少有点边儿了。但是我身边的人,自我而起一个个都病倒了病死了,我实在是对病榻厌恶之极了。“怎么,难道你还想去慈宁宫学宫规吗?”
纪云琅微笑道。“那我自然是不愿的,可是……”我踌躇道:“我也不想再整日躺在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