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 30(1 / 1)

第一次见他无奈地撤销一个任务,而且还这么重要。”

“这不是大好事儿吗?”

林重笑了,他完全放松下来。“还有个事儿,我怀孕了。”

柳若诚小声嘟囔道。林重好像根本没听见,柳若诚又说了一遍,林重猛然清醒过来,起身问道:“你说什么?你怀孕了?那陆远南知道吗?”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

“你开什么玩笑?他要当爹了,能不让他知道吗?”

林重拉起柳若诚就往外走,说道,“走,我陪你,大胆地去给他说,你俩有孩子了!”

“你发什么疯?我要自己告诉他,用不着你添乱!”

柳若诚甩开他的手骂道。“对,我添乱……我在哪儿都添乱,老婆孩子都走了,我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林重举起酒瓶,边灌边嘟囔。柳若诚见他这幅醉样儿,气得说道:“你就那么想喝酒?这确实是好事儿,来,我陪你喝!”

“你怀孕了,不能喝酒!”

“我愿意喝,你管不着!”

林重见柳若诚举瓶就要往嘴里倒,一把抢过酒瓶摔在地上,骂道:“神经病啊?这么作践自己?疯了吗你!”

“我作践自己?你就没作践自己?”

柳若诚流着泪说道,“这些年你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作汉奸走狗,你不但没有为此打退堂鼓,反而还处处为家庭为事业为这些骂你的老百姓活着,你这不叫作践自己?”

柳若诚哭着趴在林重肩头说道:“我求你了,从现在起,你就对自己好一点儿吧!行吗?”

林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笑着、哭着、聊着,享受这几十年来难得的好时光。不知不觉东边天已微亮,柳若诚看着倒在沙发上睡着的林重,不由地靠近他的面庞抚摸着。她想做点什么,却脸一红、笑了笑,给林重轻轻地披上了一件外套,然后悄悄地走了。这个时候,神谷川却坐在车里,聆听那个俄裔司机尤里的汇报:“昨晚我开车送阿列克和叶莲娜走,在路上听叶莲娜问他‘机场真的就这样了吗?’,阿列克说‘看来柳若诚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咱们现在又要离开达里尼了,祝他们好运吧!’”“什么?”

神谷川问道,“他们会这样讲话?你听清楚了吗?”

尤里说道:“一清二楚。他们昨晚举行了告别酒会,我觉得他们在这最后的时刻都放松了警惕,而且都喝高了。”

“那酒会上都有谁?”

“人不多,有几个是我常见的……其中有个叫柳若诚的中国女人还来车跟前送他们来着。”

神谷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递给尤里一根金条,欣喜地说道:“你当了几年的领事馆的司机,今天这条情报是唯一有价值的。”

尤里要走,神谷川问道:“你把这个情报告诉陆远南了吗?”

“没有,怎么?”

“你把这情报告诉他,而且还要给他说,你已经把这情报告诉我了,除此之外,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神谷川狡黠地笑道。尤里离开后,给陆远南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可陆远南此刻在黑市忙活资产变现的事儿,根本没在家。第二天一早,林重去上班,他一进大楼就被廖静深叫了过去,听廖静深轻松地说道:“新京那边来了两个特高课的日本人,据说他们破了个案子,现在要进行第二次审讯,由于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所以邀请了满洲国十九个省的特务系统的负责人旁听,所以作为咱们关东州这边的特调处副处长,你得去一趟。对了,你这就动身,和你一起去的还有傅剑凤科长和行动科的常龙科长,让常龙来开车。”

“处长,是什么案子这么紧急?”

林重问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那两个日本人也没说明白,当时他们来关东州还有别的事儿要办,我也没追着问。对了,他们和你们一起走。”

林重说道:“那我去收拾收拾,准备一下。”

“还有什么可准备的,两三天就回来了,又不是去西伯利亚。”

廖静深指着门外笑道,“这不?傅大姐和常龙已经等着你了。”

林重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跟着他们出门而去,廖静深则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出门后,林重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那个叫佐藤的日本人说道:“林副处长,我不习惯坐后面,所以这副驾驶还是我来坐吧!”

路上,林重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想套出点儿什么来,却见几人都不作声。林重对这尴尬的气氛也没觉得奇怪,因为毕竟傅剑凤和常龙平时就是这样寡言少语的人,何况在两个陌生的日本人面前。而此刻的陆远南,正在开车排队等待出城。他看着前面等待检查的冗长的队伍,想起昨晚到家之后,听见尤里的那条情报,他为此踌躇了整整一夜……陆远南本来不想再回忆与柳若诚的种种了,可他发现,这个女人的身影占据了他整个大脑,正在此时,他的车窗被林重敲响了。“干嘛呢陆处长?你也准备出城?”

林重问道。陆远南一怔,看着林重和他身后的傅剑凤、常龙笑道:“啊!我出城办点事儿,你们这是?”

“我们也是,执行公务。”

林重说着,瞥了一眼陆远南的车,又把他拽到一边低声说道,“陆远南,你他妈的这是准备逃了吧?”

“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真是听不懂。”

陆远南装作无辜地说道。“你少跟我装,我告诉你,我正想找你呢!”

林重说道,“若诚刚从医院检查出来,她怀孕了。”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我的孩子?”

陆远南将信将疑道。“废话!还能是谁的?”

林重揪起陆远南的领子骂道,“没人能在我面前撒谎,你要是个爷们儿,你要还有点儿人性,就别光想着自己!”

林重正说到这里,身后的常龙喊道:“林副处长,我给哨卡说好了,轮到咱们出城了!”

林重回头瞥了陆远南一眼,然后跟常龙他们一同上了车。陆远南表情怪异,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有孩子了,我,我要当爸爸了……”可他又坐上车,继续往前开,前面就是检查站了,前思后想,突然把车头一调,往城里驶去。柳若诚去公司上班,在她迈出家门的那一刻,几个特调处的人就把她盯上了。他们早就连夜在她公司的电话里安装了窃听装置,而待柳若诚从家中离开,他们又直接闯进了她家。王妈被他们用枪指着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屋内搜查起来。半晌,一个特务拿出一张照片说道:“这是你儿子何桂喜吧?以前在间岛省当满洲帝国军,现在在珲春当警察?”

“是,可你们到底是?”

王妈战战兢兢地问道。“我们是警察部特务调查处的,这几天要你配合我们一下,至于怎么配合,等下再告诉你。”

王妈说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我们小姐认识你们的副处长,叫林重,他俩是大学同学。”

“这就对了,他俩要不认识,我们还不来了呢!”

“可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少废话!你要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们,你儿子就没事!”

那人又冲其他几位说道,“赶紧安装。”

那些人拿出窃听器装在电话中,把连着窃听器的那根线跟电话线连在一起,远远地随着电话线伸向屋外,一直到街对面的一所房子里……林重一行人到了新京的满洲国警察部之后,常龙和傅剑凤一左一右地把林重夹在中间,一起走进已经布置成了法庭一般的审讯室。这个时间,审讯室里已经坐着不少从各地赶来的特务系统的负责人,林重在其中发现了几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比如关东军参谋部特高课的武田光。他觉着陆远南应该也会来参加这么重要的审讯,可是搜索一圈之后,并未发现他的身影。新京,满洲国警察部关于“远东国际情报组”特大纵火案的第一次审讯开始了,偌大的审讯室里旁听的椅子摆成了“U”字型,正中摆着一把电椅。满洲国警察部部长周振富在介绍案件详情的时候,刚刚提到“远东国际情报组”,林重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祥之兆从周围袭来。审讯室里坐满了人,可林重连身旁的常龙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除此以外,只有头顶的电风扇在呼呼呼地转着。第一个被压上来的是任远,他被按在电椅上。一旁的特高课课长佐藤英助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招供?”

“我是‘远东国际情报组’长春小组的副组长。我在对伪满洲国军用仓库放置定时起火装置的时候,由于放置失误,它瞬间起火,我就被你们抓了现行。其实我本来是组长,但是后来有个人从大连调过来,所以苏联领事馆的阿列克就把我降为副组长了。他一直认为我没啥领导才能,放火技术也不行。所以我一直不服,被捕后我说出了我知道的一切……”“纠正你三点。第一,这里叫新京,不叫长春。第二,这里叫满洲国,不叫伪满。第三,大连也不叫大连,叫关东州。”

佐藤英助严肃地说道。“是,我全都承认。”

“你们在新京的小组有多少人,你的上线和下线都是谁?”

佐藤英助又问道。“我们小组大概有六十多人,但我并没有掌握全部的人员名单,因为有很多人不是我发展的。早年我在关东州的时候是受一个叫安德烈的苏联人的培训,他教我制作定时起火装置,后来他去了上海,我的上线就变成了领事馆的阿列克谢耶夫……36年我按照他的指示,在关东州的一个死信箱里拿到了一本小说叫《竹林中》,上面密写着新京组员的联系方式。我来到新京以后一直领导他们放火,可是成绩不理想,直至1942年,阿列克从关东州调来了一个叫章鲁的小伙子……”电椅没有发挥作用,因为任远全都交代了。周围旁听的人认真地做着笔记,佐藤英助身后负责审讯记录的人也在用录音机录着。任远被带下去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个特务架了进来。当林重看见他的时候,手中的钢笔突然掉在了地上。林重赶忙把它捡起来,身旁的傅剑凤阴冷地看着他这个动作,一言不发。那是章鲁,体无完肤的他也被扣在电椅上。他的左半边脸已经高高地肿起,左眼红的像个桃子一样。气若游丝的他用右眼扫视室内一圈,当他看见坐在众人中间的林重的时候,连半秒钟都没停,就又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扫过去了。“我很佩服你。从你被捕至今,我们的刑具似乎不起任何作用。”

佐藤英助冷冷地对章鲁说道,“所以现在我打算换一种方式。这里坐着满洲国十九个省,甚至还有从关东州和东京来的人。我当着他们的面对你承诺,我只问你三个问题,假如你都能如实回答,那么你可以随便向我开任何条件。”

章鲁没有任何反应,佐藤英助觉着奇怪,问那两个特务,他们说,章鲁的右耳已经被打聋了。佐藤英助狠狠地瞪了那俩特务一眼,皱着眉头无奈地走到章鲁左边,又说了一遍。章鲁嘴角浮起了一丝觉察不到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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