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对话,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可讲的,仅有的几次面对面交谈还都是有关白佑的话题,每次都惹得莫予白心烦。莫夫人虽然愿意帮儿子夺回家族的产业,但那也仅限于属于他的那部分。白佑应得的东西,莫夫人握得很紧,几乎到了寸步不让的地步。这一点对莫予白来说,其实没有想象中难以接受。因为莫夫人告诉他说,这十多年都是白佑在照顾她,想着她,陪她过年过节。他们不是母子,也没把对方当成母亲和儿子,但他们却是彼此承认的真正的家人。只要不是涉及到莫霖白,莫予白就没必要跟白佑计较什么。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家产。三人吃了个简单的饭,做的都是莫霖白爱吃的菜。期间莫予白习惯性给莫霖白夹菜,莫夫人见到了,夹着红烧肉的筷子拐了个弯,轻轻放在了莫予白的碗中。“别光顾着你弟弟,自己也得吃好。”
莫予白敷衍地点了点头,目光还是没从莫霖白身上挪开,始终关注着他吃了多少,荤素是否均衡,有没有偷偷把洋葱扔回盘子里。这都是以前莫霖白吃饭自带的小动作,几乎顿顿都有,莫予白则是顿顿都要照料着。其实他有时候也嫌自己婆妈,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只想莫霖白能健康再健康。这次莫霖白焕然一新地回来,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恩赐,就是老天爷今天把他的命拿去,他也没怨言。而且他的弟弟还这么乖,这么听话。他忘了白佑,这才是他的新生。吃完饭莫霖白主动洗碗,莫予白没跟他争,公司那边走得匆忙,很多工作还摊在那等着他处理,光是吃饭这一会儿功夫助理就打进来四个电话。莫霖白直接把他推出了家门:“快去忙吧,哥,你就放心吧,我什么事都没有了。”
“行,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立刻给我打电话,听见没有?”
莫予白一边穿鞋一边交代着。莫霖白无奈点头,他哥什么都好,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就是总把他当小孩子,当脆弱的花瓶,什么都要操心。莫予白关门前又留话下来:“我一会儿给你预约明天的体检,咱们做个全面的检查,里里外外全部都看一遍,这样我才能真正放心,我告诉你,不许拒绝,不许说没事,你说的我不听,要医生出诊断结果我才信,万一你没好利索,哥可再受不了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墨迹。”
莫霖白一把关上了门,隔着门喊道,“快再见吧!”
莫予白笑着摇摇头走了。等车子驶出别墅,确认莫予白确实走了,莫霖白才回到厨房。莫夫人正在洗碗,莫霖白接过她手里的家伙什,自然而然地继续起来。莫夫人有点尴尬,局促地抽了张纸擦手,正要转身出去,却听到莫霖白哑声问道。“那个……我隔壁房间住的是谁?”
莫夫人脚步一顿,半晌没说出话来,不知该怎么回答。提还是不提?一边是时隔多年终于重逢的亲生儿子,一边是常年陪伴在身边孝顺的继子,一边是自小离家常年受病痛折磨的可怜小儿子,哪个都是她的亲人,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要她必须做个选择,她实在选不出来。她真的不想再抛弃任何一个儿子了。久久没等到莫夫人的回应,莫霖白动作没停,心里却有了数:“是我哥不喜欢的人吧,虽然我想不起来我哥为什么不喜欢他,但我刚才路过那个房间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在那个房间的门口,我哥和房间的主人吵得很凶,然后我哥把在房间里玩玩具的我抱走了。”
“还能想起别的吗?”
莫夫人问道。莫霖白停下动作,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问题,大部分都是空白的,明明我活了二十八年……”“没关系,大病初愈的人总会有些后遗症,慢慢就好了。”
莫夫人只能这样安慰他。他们之间很陌生,比莫夫人和莫予白还要陌生,莫夫人又是个脾性慢热温和的人,无法多么热烈鲜明地表达自己。但她终究是爱自己的孩子的,想为孩子做些什么的心,同普天下的父母都相同。“一会儿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放松一下心情,咱们母子也好好说说话,跟我讲讲,你和你哥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好吗?”
“好啊。”
莫霖白很轻松地答应了。他才没有莫予白那么死板,两人不熟,处处不就熟了,感情不深,时间长了不就深了。再说了,他一个晚辈,本来就应该主动点。洗完碗,莫夫人和莫霖白就出了门。刚开始两人还挺拘谨,都想依照对方的喜好安排去处,后来莫霖白发现莫夫人是真的没怎么出过门,连周围有什么公园都不知道,南城那些著名的景点她也都没去过。于是他便主动担起了策划兼导游的角色,带着莫夫人在南城玩了一圈。记忆虽然是没有了,但身体还是保留了惯性。一从中心公园出来他就知道往左走两条街就有一家超好吃的冰淇淋店,知道东湖景点门口那条路看着脏实际全是一些味道独特食材干净的苍蝇小馆,知道南城中学后门有一座挂满了红布条的小桥,被学生们称为南中鹊桥。虽然十多年足够发生很多变化,但也有很多东西哪怕再过个十年也不会改变。比如桥上永远有一根红布条写着:白佑全世界最好看。——白莫霖。天色渐黑,回到家没看见人的莫予白急忙打来电话,又亲自把他们接回了家。一路上莫夫人和莫霖白有说有笑,全然不像见面还不足一天的失散母子。光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画面,都足以让莫予白如临大敌,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就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让他不知所措。他实在太担心莫霖白想起白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