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初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有些画面她甚至都分不清是梦境是幻觉还是现实。以致于那个枯瘦如柴的小姑娘闯进她房间时，她都没能反应过来有多异常。小姑娘不停摇晃着她的手臂，那个在她手腕上带到至今的标有A字母的手环，在小姑娘手腕上也带了一个。标有显眼的B。晃了许久，姜洛初才神智回笼，疑惑地把目光落在床边的人身上。她比来到别墅那天看着更可怜了，及腰长发被剃成光头，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像个人皮套子。姜洛初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应该是在说些什么，但她什么声音也没听见，这个认知让她慌了下神，艰难地坐起来，靠近她想听得真切一点。直到小姑娘不小心碰掉了床头的水杯，水杯砸在地毯上发出“咚咚”两声，姜洛初才恍然，不是她听不见了，是这小姑娘嗓子坏了！是谁做的？莫予白？还是柳望？小姑娘见姜洛初仍呆坐在床上，没有要动的意思，难免心急起来，掀开病号服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姜洛初瞪圆了眼睛，倒吸口气。她身上的皮肤很明显在腐烂，以腹部最为严重，几乎要化掉表面露出脂肪层，而那黑黢黢的部分由此向四周扩散，已经蔓延到了锁骨，脖子和手臂至少还是完好的，只是散着一丝青色，好似已经做好了随时烂掉的准备。后背如何倒是没能看到，小姑娘只敞开衣襟，并没有全部脱下，想来也不会太乐观。这是排斥反应的表现，姜洛初对医学方面的事再熟悉不过了。不知道柳望给她注射的是不是跟她一样，小姑娘的身体承受不住药剂的某个刺激成分，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有多强的意志力，都这样了还有力气跑来房间叫醒她。就在这时，柳望带着叶明冲了进来，叶明一把拉过小姑娘将她拽了出去，动作倒不粗鲁，毕竟小姑娘已经做不出反抗挣扎的动作了，姜洛初只是惊异于叶明对她身上腐烂现象的冷淡，好像那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一样。他们似乎就是进来把人带出去而已，柳望甚至都没有分给姜洛初一个眼神。姜洛初总归是淡定不了，急忙问道：“你们想把她怎么样？”
柳望这才看向她，语气漠然：“在她偷跑出来之前，我还可以考虑让她安乐死，现在嘛，我很生气，就把她当养料好了。”
“什么养料？”
姜洛初听不懂他的意思。“最终手术的养料，也就是催化剂。”
柳望习惯性用化学专业的知识和术语，“等你上了手术台，就能看见了，不过那时候的她是什么形态，可就不好说了，你最好先做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吓到。”
“最终手术？那是什么？是给……谁做的手术？”
给夜墨寒吗？柳望已经研制出治愈夜墨寒的药了吗？柳望还是那句话，爱答不理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门又一次被封上了，那锁她曾经也试过好几次，跟研究院地下室的锁一样，没有磁卡是根本打不开的。这让姜洛初想起了那个没能见上面的36号，不知道他或她是不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被莫予白治好放了。又过了几天，柳望终于肯放她出来了。他带她进了三楼某个房间，一进去就看到莫霖白脸色灰白地躺在单人床上，身上缠着无数根管子。单人床不远处还有另一张空床，两张床中间立着一台姜洛初没见过的机器，机器底端装有浅绿色的液体，里面还有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沉淀物，这让姜洛初想起了柳望前几天说的那句话。她恶寒地颤了颤身子，希望别是她想的那样。柳望看出她的想法，轻蔑一笑：“放心，那不是B，B在那里。”
他伸出手往旁边一指，姜洛初顺着看过去，这一眼过去她差点没把午饭给吐出来。那是一个无法形容的画面，姜洛初甚至都辨认不出那是哪个部位。肉红色的东西只有拳头大小，泡在淡绿色液体里，表面还有些许起伏。柳望让她在空床上躺下，她的左边是闭眼昏睡的莫霖白，右边是一大堆手术器材，头顶紧挨着装着淡绿色溶液的复杂机器，脚底正对着那一摊像在呼吸似的东西。姜洛初倍感不对，这似乎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你究竟想做什么？这就是最终手术？”
柳望带上专用手套，将一个个夹子分别夹住姜洛初的四肢，又抻过来一串贴片贴在她的太阳穴上，不紧不慢道：“你听说过，换脑手术吗？就是让另一个人活在你的身体里。”
“你说什么？！”
这话荒唐得姜洛初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但事实上，许是她已经适应了FE的副作用，也或许是柳望给她换了药效没有那么刺激的加强版，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幻觉了。所以这是真的，柳望要给她做换脑手术！让莫霖白用她的身体活下去！“那么，我要开始了。”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来，一股电流通过贴片传到她的大脑，仿佛在脑仁里炸烟花般，疼得她瞬间惊叫，痛不欲生。接着，她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拽着抽离出来了似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变得虚幻，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也摸不着……她如同一颗飘在空气中的尘埃，眼睁睁看着柳望刨开她的大脑，谨慎小心地开始了他的手术。两张床之间的机器发出嗡鸣声，淡绿色溶液缓慢地消耗着，似在无声宣告着过程成功进行。手术持续了九个多小时，墙上的时钟明确告诉了她时间。姜洛初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手术能成功，毕竟柳望这一想法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他怀疑柳望疯魔了，当然更疯魔的肯定是莫予白，若不是他，这手术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也只有莫予白才能想出如此荒诞的办法来。然而当柳望关掉机器，露出笑容时，姜洛初的世界被彻底颠覆了，她看到自己的身体仍有呼吸，看到自己竟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