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莺莺都在等着柳凝黛。莺莺坚信柳凝黛在听到那番话后会心生疑虑。她一直在等着柳凝黛前来求见。终于在第五日,莺莺打算推翻自己一切推断杀到柳凝黛寝殿的时候,外头的婢女通传柳凝黛求见贵妃娘娘。那刻莺莺恍若听到了天籁。当时莺莺尚在用早膳。小厨房的小米粥熬的格外好,小火慢熬出胶质之后放入两颗红糖。很符合莺莺的口味。柳凝黛进殿的时候眼眶红肿,衣着素简。整个人都有一种凋零破碎的美感。见到莺莺,柳凝黛纤纤身影跪伏在地上。“拜见贵妃娘娘…”她的声音低哑,是痛哭后的证明。莺莺上前扶起柳凝黛。她面容姣好,眉眼间却有深深的憔悴和倦意。将柳凝黛扶进内殿春凳上坐稳,莺莺屏退了众人。莺莺亲自泡了一壶茶。烟雾袅袅悠扬。她将茶盏递到柳凝黛桌前。“贵人尝尝,我这茶味道如何?”
柳凝黛素手掀起茶盏,顿时茶香四溢,萦绕于室。入口是淡淡的苦,而后便是回甘。柳凝黛缓了心思,垂了头。迟疑着开口。“贵妃娘娘的茶…自然是极好的。”
其实这茶并非如同柳凝黛所说的这般好,只不过是莺莺不喜茶叶本身的苦味,特地加了两块冰糖罢了。莺莺扬唇,将早便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贵人只知这茶味道极佳。却不知这茶叶千金难求。自古以来便是物以稀为贵。这茶叶本身倒不稀奇。只是茶农为了噱头,宣称这一棵茶树上,可供采摘的只有顶端的一株。为了茶叶口感,茶农每日都会将长出枝芽剪掉,只留顶端的一株。为了确保茶树生长,茶农倒留下些侧枝以供养。一棵茶树是这样,一家人也是这样。总有些人,生来便已是前程似锦。也有些人,要沦为前者的陪衬。更有些人,要为这似锦前程身死。你说对吗?柳贵人。”
柳凝黛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她并非听不懂莺莺的话外之意。如若当真是同根生…这些天莺莺已经了解了不少关于柳凝黛当年之事。柳烟烟替婢女厚葬其弟的消息在当时被众多人所知晓。许多刚刚入宫的小宫女也略知一二。但若非是柳烟烟心虚,又何必大张旗鼓不按礼制的为一个婢女的弟弟厚葬,甚至使得众人皆知。柳烟烟的举动过于反常,连太傅都没有柳烟烟当年的于礼不合的行事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如此看来青煜的死和柳烟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莺莺无从得知柳烟烟为何要害死青煜。甚至有和太傅府女婢交好的小宫女,悄悄告知莺莺。太傅为人和善且与太傅夫人感情甚笃,无一妾室。但太傅夫人诞下一女后再无生育。在一次南巡的时候,带回一女婢。那时柳凝黛的小娘刚刚去世,太傅见她可怜,将她带回府给自己的女儿做贴身婢女。甚至应允将柳凝黛的弟弟一并带回。私下里太傅对这对姐弟格外照顾。还特允了青煜念书识字。闻此之时莺莺其实内心已经清明。柳烟烟大概是知晓柳凝黛和青煜的身世的。但莺莺不信柳凝黛对此并非毫无猜测。此时莺莺瞧见柳凝黛的神色便知道她并非一概不知。只是没有任何能证明她与青煜是柳烟烟同父异母的姐弟。柳凝黛的记忆里极少出现生父的记忆,对此的印象也不深刻。只记得在自己小娘身死的时候,是柳太傅出现带走了她们姐弟。虽然日后柳太傅对她们姐弟多加照拂,她也不敢有任何深想。只当做是太傅心善。她甚至不敢探知任何有关青煜身死之事。只是将自己一味沉浸在痛苦当中麻痹自我。柳凝黛曾几番做梦都梦见自己溺在太子太傅的莲映池中,数次挣扎都上不了岸。睡醒之时总是大汗淋漓,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和青煜的身世,还有青煜的死,便像她梦里的处境一样。是上不了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