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江畋走出来的那一刻,视野当中沉寂已久的《迟到的救赎》/《沉沦之光》任务提示,也再度跳了出来。在原本第四阶段“剥丝抽茧”任务进度外,又多了一条“沧海遗恨”的进度标识。
“这里?难不成是天街?”而后跟出来的外行第一团副尉张武升,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不对,这里应该不是天街,天街没有这么狭窄的……这里,这里……其实是皇城夹道?”
所谓的皇城夹道,就是位于大内周边的一种特殊通道。最早源自唐明皇以“先天政变”,入主皇城大内之后,却怀念自己的龙兴旧邸;因此将其扩建修缮成为南内兴庆宫,自此往来长住不缀。 只是后来为方便上朝和外出,又被劝谏以天子行驾频繁招摇过市有扰民之嫌,就在东城墙内侧修高墙一道,形成一条高过寻常地面丈余的夹道;专供天子往来出行所用,这种结构也称皇城夹道。 于是,后来的历代天子也延续了这种做法,不断的拓展和增加了皇城夹道的范围;从城东的皇城三大内和十六王宅之间,一直延伸到西内苑、禁苑的芳林门,甚至是京大、京武等两大学附近。 所以说,这里就算不是身在皇城大内,也胜似身在皇城大内了。因为这是天子随时可能用以出入专用的便道;属于宫禁巡守的范围。是绝不容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甚至连私自窥探都要被问罪。 但任何东西沿袭日久下来也不免有所例外;在庆隆帝时举办元硕宴,为体恤年老臣子应召往来大朝和内廷的辛劳,而特许部分人穿行夹道;最终演变成只在年末开放一两天的,顶级VIP专用通道。 到了后来,随着天子垂拱而治的闲游时间益多;很多时候他们都不喜欢在呆在皇城大内,而是时不时通过夹道简从易装,游幸各处宫室林苑、王府和近臣宅邸;乃至私下召幸和征辟各色供奉人等。 所以,这些前后相对封闭的皇城夹道;也一度被京城士民戏称为“青云道”“登宵路”“皇城捷径”。乃至一些需要低调除外办事的内臣和侍御,还有个别简在帝心的重臣,也会被特许穿行一二。 但正所谓是任何东西被使用的多了,还是会出现破绽和漏洞的。皇城夹道虽然看起来整体封闭式,但是其配套的排水系统,从建成第一天开始就实实在在联通着,被称为御沟的皇城内外网道水系。 现在,显然有人在这个看似森严周密的宫禁体系中,私自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而且看起来极其隐蔽。因为随着御沟水位一年四季涨落变化,被刻意设计向下的开口,大多数时候都是浸没在水中。 所以,江畋等人在尽头遇到的是一条,坍塌在水中的死路;而后由他再度出手击碎了,前方堆积的大块障碍砖石,这才在御沟下方的某处边沿上,清理出一个勉强可以看出轮廓的开口来…… 然而在通常情况下,这条被拓宽到足以过人的通风道,是基本没有什么用处的。也只有在年末枯水期的约莫半个多月里,比如新春佳节前后才有可能通行过人;但顶了天也就是穿行个把人了。 所以毫无疑问,这条早已经被人遗忘,并且假借职权刻意封闭起来的特殊通风道,直接就指向到当年上元夜的那场重大事件。或者就是当时的现场之一;也是参与者得以逃脱的秘密退路所在。 此外,在这条明显被人拓宽过的隐秘通风道里;犹自还残留着一些不明用途,却被人砸烂、劈碎的木质构件碎片;而在地上的积尘和污泥里,同样也发现了已经腐朽的名贵织物的丝褛残渣; 甚至四壁上还有一些,明显是指甲用力抓挠过的隐隐残痕。让人不由联想起多年以前,那个高高在上、极尽荣华的天之娇女,突然被人挟持控制住又夹带进来这一刻,是如何的绝望和黑暗如渊啊。 江畋再联想到当年,那场修缮工程中发生的坍塌事故;由此以数十条工匠的性命和具体人员的前程为代价。是否只是为了掩盖这条暗道,而制造出掩人耳目、声东击西的障眼法和灭口幌子而已。 但是问题来了,究竟是怎样的势力和背景,才要在当年不遗余力的专门搞出这么一条,每年只能够短暂使用那么十几天的暗道来呢?又大费周章的只为针对一个极尽荣宠,却没有实权的宗室女? 追寻许久的一个谜题解开了,然而背后却是更多疑团和迷雾;以及依旧藏得很深的幕后黑手,也只露出那么一点点的马脚来。而唯一能够提供有限指引的,唯有身上这个只能被动触发的任务进度。 随着江畋一边心事重重的思量着,一边跃上了丈高的御沟边缘的那一刻;刹那间,位于这条皇城夹道的两头,都随着激烈敲响起来的金板声,轰然冒出成群结队,身穿明光和山纹大铠的禁军来。 其中甚至还有一小队黑氅羽缨,人马披挂灿灿的甲骑具装,就这么迎面横冲直撞而来;而在靠近宫墙的上方,更随着游动的旗帜,争相探身出搭弓据弩的禁卫甲士来;俨然就是一个瓮中捉鳖之势。 “住手……且慢,”然后,就见张武升箭步冲到江畋的身前,高举着一卷白帛书和诰身铁牌,用尽最大气力喊道:“尚书省的、殿中省的行文牓子在此,我乃御史台里行院,奉命搜捡皇城左近!”
张武升几乎是毫无间歇的一气喊了许多遍,连声音都迅速变的嘶哑起来;随后宫墙上方的禁卫甲士当先有所反应,在隐约号令中齐刷刷松开紧绷的弓弦,但是手中强弓劲弩依旧稳稳的对准下方。 而后是皇城夹道两头,那些身穿连身大铠、捉枪据盾、步步紧逼的禁军。随着其中的数面旗帜接连晃荡后,他们也相继停下脚步。却依旧沉默而警惕亦然的紧紧盯着着,突然出现在御沟边的众人。 然而,那一小队黑氅羽缨的甲骑具装,却仿若未闻一般;继续执矛仗槊,蹄踏清脆小跑着顺势冲击而来。哪怕这一小队只有十数骑,但人马具甲的钢铁造物,当面冲击的威势却一点儿都不减分毫。 事实上,张武升也被当场惊呆了;他虽然从军有年,也算是个自身行伍了。但是在这个太平光景下的帝都,他们这些金吾卫士又何尝有机会,直面过甲骑具装的冲击。因此一时间居然僵直难动了。 然而那些禁军甲骑,似乎也没有真打算将其直接冲杀当场的意图;却是在下一刻纷纷倒转马槊,想染想要将有些碍事的他,拍打和横扫着驱赶到到一边去。然而,当先出手的甲骑却落了一个空。 因为首当其中高举着牓子和身牌,脸色煞白的张武升,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站在夹道正中,闲庭信步的背手身影;对着他们冷笑勾手道:“要玩冲阵,我陪你们。”
下一刻,他就被淹没在了明显不住的十数骑,所掀起的尘烟滚滚之中。与此同时的宫城墙头上,陪着一名紫袍贵人匆匆赶来的内使海公,看到这突发的一幕,却是有些惨不忍睹的捂住了眼睛。 “还请内枢、少监明鉴,此事乃是个意外,更与我监门卫毫无干系的,我部见状早已经下令停手待命。”
在旁的宫墙禁军都尉,却是连忙出声撇清到:“只是,实在约束不了这些的羽林佽飞了。”
“你个没眼力的拙货!”
海公却是当即斥骂道:“相比担忧底下这些人的遭遇,杂家更担心的是,这些的羽林佽飞的安危;只怕非但要当场丢大脸,还要事后难以善了了。”
他的话音方落,就见那些纵横绰约在烟尘当中的甲骑具装;突然就在人马嘶鸣间,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暄声哗然;然后又变成接二连三,被掀翻、掼倒在地的痛呼和哀鸣,以及沉闷的捶打和激撞声。 仅仅是十几个呼吸之后;当马蹄奔踏、冲撞和踹踢的扬尘逐渐散去,十数骑甲骑具装所在的位置,就只剩下一个依旧背手而立的身形;而环绕在他身边赫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甲马和铁人。 只是此时此刻,无论是翻倒在地的甲马还是骑士,都是一副饱受蹂躏而全身脱力的模样。因此只能灰头土脸的在地上挺动挣扎着,却是没有一个能够自行爬起身来的存在。 而无论是远处夹道两头的禁军,还是宫墙上的宿卫之士,更是一片抑制不住的哗然暄声;甚至还有人见状之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自觉惭愧在骨子里的荣誉感和军事素养的本能驱使下,连忙再度拥上前来。 却又如临大敌和戒备深重的,重新端持和挺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因为,他们刚刚见证只存在上古传说和历史典故中的场景,仅凭赤手空拳就转瞬放倒了十多名,冲击甲骑的人形凶器/百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