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小小声说：“晖子，算了，我们上楼吧。”
“我当然要说——”“够了！”
沈妈妈厉声呵斥，“谁再说一句给我滚出去。”
我连忙拖着沈晖的手上了楼。走到楼梯拐角处，我无意间回头，对上苏敏幸灾乐祸的眼神。她收回视线坐在沈妈妈身边，手放在她后背轻轻抚着：“阿姨，您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走进房间，我把沈晖拉到床前坐下，又从迷你冰箱里拿了一罐嘉士伯打开递给他。“别气了，喝罐冰啤酒消消火气。”
他仍是怒意磅礴，手紧握成拳，一拳头砸在床上。他不接，我只好把啤酒放在他嘴边，软声抚慰：“别气了，真的，我不介意。”
“你真的不介意？”
他睨着我。说不介意是假的，我当时有种冲动，想用针线把那两片上下翻飞的嘴唇给缝死了。“不介意。”
我不想火上浇油。“如果换成别人，我整死她的心都有，可她是尤佳莹，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发生夜总会包厢那件事之前，我把她当妹妹看待。”
他说完又道歉，“我犯忌了，不该提起那件事，你——”“傻子，我都忘了。”
我捂住他的嘴。“让你受委屈了。”
他抓住我的手。“不委屈。”
“你的户口在海市，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去领证，婚礼缓段时间再举行。”
他仰脸看我。“你父母——”“他们能同意当然好了，不同意我们也得结婚啊。”
“好。”
我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就照你的意思办。”
“你爸妈那儿——”“我妈妈只是担心你对我不是真心的，如果我们结婚了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等领了证再告诉他们也可以。”
好吧，我承认我怕夜长梦多。“决定了？”
他阴郁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结了婚我再向他们解释。”
话一出口，我又感觉迷茫，我先斩后奏是不是太不孝了？好吧，我承认我怕失去他，迫不及待的想用一纸婚书将我和他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前路茫茫，我很怕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突然跳出来毁掉现在的一切。——更怕今后的生命里没有他。他伸出双臂圈住我的腰，脸埋在我的胸前，喃喃说：“海星，谢谢你这个时候愿意嫁给我。”
“也谢谢你愿意娶我。”
我伸出手去揽住他的头。我们静静地搂抱在一起，听墙上的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幸福。许久后他放开我站了起来，命令的口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
“干嘛？”
“我送你去住酒店。”
“我明天就回海市，只呆一个晚上了，忍一忍就回去了。”
我不敢奢望沈晖的父母能接受我，可我也不愿让他们更反感我。我可以预料如果沈晖真的带我去住酒店，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他爸爸我没有见过，更不了解，他妈妈绝对会说我拐跑了她的儿子，只怕是会反对得更激烈。“那我下去赶她走。”
沈晖抬腿就往门口走。“晖，别去。”
我拉住他。他也没有坚持，回头看我：“我懂你的心思，不想惹我母亲生气。”
“你知道就好，尤佳莹再怎么说在你家里生活了十几年，你妈妈肯定把她当成半个女儿来看，你赶她走，只会让你妈妈伤心。”
“我知道。”
他手臂一伸将我揽入怀里，“结了婚你暂时住在海市，等我父母想通了你再过来，我平时很忙，怕照顾不了你，你一个人在天安人生地不熟，也怕你闷。”
“好，我听你的。”
我柔顺地说。保姆上来敲门让我们下去吃饭，沈晖隔着门问：“尤佳莹走了没有？”
“罗主任和两位小姐出去了，司机刚把娅娅接回来，现在在餐厅里等着吃饭呢。”
“好，知道了。”
沈晖松了一口气，看着我说：“总算是走了。”
娅娅仍然对我爱理不睬的，叽叽喳喳的和沈晖说个不停。“爸爸，我不想学画画了。”
“为什么啊？”
沈晖问。“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学了。”
她有意无意地瞥我一眼。我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她小脸蛋一沉立即把脸一偏，似乎多看我一眼都嫌讨厌。“妈妈让我把钢琴学好，说音乐能培养一个人的气质，她还让我学芭蕾舞，说以后长大了才会——才会——”她憋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练芭蕾舞会让你的身段柔软，会让你的身材更接近黄金比例。”
我接口说。“我妈妈不是这样说的。”
她嗓子尖细刺耳，“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的话，这样很不礼貌。”
“娅娅，怎么能这样和海星阿姨说话呢？”
沈晖不满地说。“爸爸，你让奶奶给我报芭蕾舞的班，我不想学拉丁舞了。”
她根本不接沈晖的茬。“你拉丁舞学得好好的，一个人做什么事都不能半途而废。”
“妈妈说学芭蕾舞好。”
娅娅争辩。“你妈妈说什么都是对的？奶奶和爸爸的话你怎么不听呢？”
“因为她是我妈妈，谁也代替不了。”
娅娅说完又偷看沈晖渐渐阴沉的脸色，补救说，“奶奶和爸爸也对我很重要，还有爷爷和弟弟，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们五个人。”
沈晖刚要说什么，我赶紧在桌下捏了捏他的大腿，对着娅娅和颜悦色地说：“据阿姨所知，最好的芭蕾舞培训班和老师是在海市，如果你实在想学，可以趁现在放暑假去海市学，阿姨很快要辞职了，也可以照顾到你。”
沈晖一听很是高兴，对我说：“要不这次你回海市干脆就把工作辞了。专心陪着娅娅学跳舞。”
我只犹豫了短短了几秒钟，立即点了点头：“好。”
离开吉少安的地产公司是迟早的事，娅娅以后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那两座大冰山先不去管了，把这座小冰山融化掉再说。应该说我和她是有感情基础的，重新让她接受我应该不难。一旦领了结婚证，我和沈晖就是合法夫妻了，也有义务照顾娅娅。“那就这样说定了。”
沈晖笑得舒心极了。“我不要去海市，我要留在天安和爸爸爷爷奶奶在一起。”
娅娅提出抗议。沈晖不疾不徐地回说：“想跳芭蕾舞你就去海市和海星阿姨在一起，要不你就留在天安继续学你的拉丁舞。”
娅娅鼓着腮帮子瞪我，瞪完了把饭碗一推：“我不吃了，爸爸你欺负我。”
不知道是不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缘故，娅娅比一般同龄小孩乖张精怪，小脑袋瓜聪明得一塌糊涂。不管她心里头有多不喜欢我，却从不在她爸爸跟前说我半句坏话，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你什么都听你妈妈的，爸爸也会吃醋啊，这次就听爸爸的，好不好？”
沈晖一副商量的口吻。“我考虑一下。”
娅娅很老练地说，走到餐厅门口又转回小脑袋，“爸爸，你给我三天时间。”
“ok。”
晚饭后，我和沈晖手牵手走出别墅去散步，柔柔的夜风吹来了馥郁的花香，隐隐还闻到泥土的清新气息。“这里的环境真好。”
我感概一句。“不是环境好，是你的心情好。”
他笑着揉乱了我的长发，“还是喜欢你清汤挂面的发型。”
“我主要是图方便，上班忙死了，短发或者卷发要经常打理，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长发用梳子随便刷两把就行了，遇到要去什么正式点的场合，拿根簪子挽起来也省事。”
“懒女人。”
“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天安来啊？”
潜台词：亲爱的，我俩啥时候去领证啊？“说不好。”
他想了想说，“虽然只是打结婚证也不能太仓促了，起码得喊上老魏，斌子他们吃顿饭庆祝一下，一来一回加上在海市耽误的时间，至少得有一周左右的空闲，那——最快也得等下个月了。”
“好。”
迎面开来一辆拉风的红色小跑，车速渐渐放缓，从车里伸出一个脑袋朝这边招手：“斌子。”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苏敏。车停下了，沈晖走过去问：“我妈呢？”
“伯母在车里呢。”
苏敏含笑睨着他，“你好雅兴，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
“海星明天回海市了，陪她出来走走。”
“这么快？明天就要走啊。”
意味不明的目光射向我，又转回去对着沈晖，“今天佳莹和你吵架，伯母气坏了，下午我们出去的时候，骂了她一路，你该消火了吧？”
沈晖不置可否，只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海星再转一会儿。”
弯下腰又对着车里招呼一声：“妈。”
“唔。”
回到别墅已经10点多了，沈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阿姨。”
“妈，娅娅睡了吧？”
她对我点点头，笑得和蔼可亲：“海星明天搭飞机，早些休息吧。”
“知道，阿姨您也早点休息。”
我颇有几分受宠若惊。“晖子，坐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沈晖牵着我的手一同走过去。我眼尖的看到沈妈妈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心里“咯噔”一下停住脚步：“你和阿姨聊，我上去了。”
沈晖握紧我的手不放，对他母亲说：“妈，海星又不是外人。”
沈妈妈立即转过脸不说话了。沈晖硬拉着我去沙发坐下，拿了茶几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母亲：“妈，你有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我不渴。”
沈妈妈摆摆手，深叹一口气，“佳莹今天是不对，可你也不许记恨她，她三十多岁了一直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她为什么不肯结婚你也很清楚原因，其他没什么了，你们上去吧。”
我打赌她肯定还有很多话给沈晖说，只是碍于我这个外人在场不方便而已。“她——”沈晖刚开口，我立马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和母亲争辩了。“佳莹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你不愿和她好也就算了，别再去伤她的心。”
沈妈妈又说。“只要她不跑来发疯，我也不可能去主动招惹她，妈，你有空劝劝她吧，我和海星总是会结婚的，她以后要再敢说那些难听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拉着我上了楼。“咣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碎了，然后听见沈妈妈气急败坏的声音：“刘姐，茶壶摔坏了，出来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