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直觉她清瘦了许多,只是精神状态还不错,长发绾成一个整齐的发髻,露出小小的瓜子脸,宽宽的额头饱满开阔,他记得相书上说过,这是智慧的特征。可他真心不觉得她聪明,反而是蠢得令人生厌。比如现在,他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很希望她立即消失,最好永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过来。”
他听见自己说。她从沙发上起来向他走过来,脚步优雅从容,白净的脸蛋在灯光下几近透明,表情是平静中带着几分傲气。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服帖地裹着她娇小匀称的身段,裙摆很短,露出青春修长的双腿,纤长细致如上等骨瓷般美好的脖子上戴着细细的白金链子,钻石坠子在她胸前闪耀着璀璨的光亮。他认出是他送她的那一条项链。“到我旁边来。”
他不受控制地向她招手。她悄无声息地饶过大班台走到他身边,站定后一瞬不瞬地睨着他。她没有洒香水,天然的气息淡雅芬芳,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像一阵和蔼的柔风吹进他的心里。熟悉而久违的情愫在他胸臆间涌动,他大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没有接吻,没有对视,没有激情,他只是紧紧地搂着她,像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下巴在她发顶轻轻摩挲,双臂箍紧她的细腰,他听见自己呯然的心跳。“我快断气了。”
许久后,她柔柔地说。他像是从一个绮丽的梦中被惊醒,怔怔地看了她很久才一把推开她,语气十分不耐:“说吧,找我什么事。”
海星靠着大班台默默垂下头,她已经忘了为什么要来找他,仿佛满腹的话儿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想起流掉的那个胎儿,忽然觉得满心酸楚,她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她和他曾经有个共同的孩子,她和他曾经血脉相连。“如果没有事的话,你走吧,我要办公了。”
他冷漠地说。“我想问问你,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终于,她找到了话题。“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把你甩了吗?”
“是的,我今天来是想验证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放过我。”
她涩声说。他沉默了,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是有目的性的接近他,她跟他,和他上床只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她从来不是心甘情愿的。一想到这点,他就恨不得开口让她滚蛋。另一方面,他又嘲笑自个的贪心,他和她原本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是希望她爱上他吗?他很快摇了摇头,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有深爱他的女人,他不需要再和别的女人有情感上的牵扯。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曾经不止一次期待和她在茫茫人海里相遇,可真的找到她了,却发现她根本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人。可以随便和一个陌生男人去酒店开房,可以毫无原则地去偏袒一个触碰了道德底线的人,这样的女人怎么值得他去珍惜去喜欢?他从心底早就放弃了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和她牵扯不清,只是因为他迷恋她的身体,仅此而已。是该结束了。他已经答应米姿,会娶她为妻。他应该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对未来的家庭负责,对他未来的妻子负责。婚后应该断了外面的脂粉,不再拈花惹草。“6个月,你再跟我6个月我们就结束。”
他的舌头不受大脑控制,说出令他自己也匪夷所思的话。“半年以后我们真的就结束了吗?”
她看着他。“当然。”
他厌恶地说,确切的说,他对自己对她的留恋和喜爱深恶痛绝。“好,我答应你。”
“由不得你选择。”
他觉得她的话可笑之极。“我知道。”
她微微仰脸,又恢复了她一贯的神气活现。他看着她,很欣赏她今天的装扮,白色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很纯洁正派的样子,很令他心动。“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她看上去似乎很高兴。她一定是想,半年以后就彻底解脱了,说不定还可以等她的心上人回来再续前缘,说不定她和他一直有联系,只不过不让他知道而已。“这半年你必须住在那套房子里。”
他缓声说,“随传随到,我每次过去都能第一时间见到你。”
“好。”
她答得很爽快,默了默,又迟疑着说,“你能等我一个月吗?我的意思是一个月以后我搬进去。”
出院的时候,医生再三叮嘱她,一个月之内千万不能同房。她当时红了脸,因为替她动手术的妇产科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人。“为什么?又在和我谈条件?”
他皱眉。“不是。”
她矢口否认,扭扭捏捏的样子,“我——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
她竟然很主动地贴近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俯脸在他唇上轻啄一口:“好吗?”
可能是因为瘦了,她的眼睛显得特别的大,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样,他从她的瞳孔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好。”
他的心软了。她每次主动向他示好,他的心都会软的一塌糊涂,会答应她任何合理不合理的要求。“我走了,严颜还在楼下等我。”
严颜不放心她,说两个小时以后来接她。“好。”
她忽然抱紧他,他的脑袋靠在她柔软的肚子上,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特有的馨香,他蓦然有种冲动,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的爱她。这段时间见不到她,他梦到过她几次,她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偎在他的怀里……“你该走了。”
他的嗓音有些暗哑。“唔。”
她嘴里答应着,却一动也不动。她很留恋此刻的温存,当她再次看到他,抱着他,她才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实很想恋他。她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可她见到他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和心一起亮了。她纤长的手指轻轻穿过他浓密的黑发,在他后颈轻轻抚弄着,然后从他的衣领滑进,摩挲他紧致的肌肉。他皮肤的触感真好,她从心底叹息一声,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你还不走?”
他口是心非地说。“让我再摸摸你。”
她柔声说。在她柔情似水的抚摸下,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紊乱。如果不是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他想他会控制不住的当场要她。他和她同时抬头,看到方从文惊愕的表情和张大的嘴巴。“有事吗?”
他很笃定地推开她。“我——我刚才敲了门的。”
遇事冷静的方助理突然结巴了,“沈——沈总裁,3点半有个会,我是来通知——不,我是来请您去参加的。”
沈晖迅速地瞄了眼台面上的电子钟:“不是还有5分钟吗?”
“我是提前来和您说一声。”
方助理很快恢复了常态,毕恭毕敬地说。“你先出去吧,我知道了。”
“好的总裁。”
方助理退出了办公室,细心地关上了门。“我走了。”
海星浅浅一笑。“晚上我接你吃饭。”
他忽然很舍不得她。“好。”
她笑意更深了。他站起身,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不用刻意打扮,你今天这样子很好。”
我很喜欢。“好。”
我也喜欢你今天的样子,白衬衫黑西裤,英俊极了,如果——如果头发蓬松点儿更好了。“你现在住哪儿?”
“住在严颜男朋友的别墅里,吉少安,你见过的。”
“怎么会住在他的别墅里?”
他不满地拉下脸。“我不想住宿舍,又不想住爸妈家。”
这个回答令他很满意,至少没有住在她前夫家里。“你尽快搬过去住。”
他命令说。“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一个月以后。”
她细声细气的。哦,他差点忘了。“我去开会了,你走的时候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他站起身往外走。“我跟你一起走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调皮的眨眨眼。她很少这样小女人的样子,可惜他没有看见。“随便你。”
踏出办公室,他重又变得冷漠深沉,在集团范围之内,他一贯是这个样子,让人生畏心生敬意。晚上他如约到别墅门口接她,海星下楼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心里雀跃欢欣。原谅我吧,我知道自个是在饮鸩止渴,哪怕只有半年的时间,我也真的很开心。我真的很想抓住一些什么,哪怕——哪怕只是温柔的幻象。至少以后回忆起这段感情,会有一些温情和美好。他转脸看了看她,真的很听话,素白的一张脸没有任何修饰,只是在两边耳垂戴了大大的装饰耳环,很闪很漂亮也很衬她,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和洋气。耳环是严颜的,临出门之前海星在她的首饰盒里翻捡了很久才挑出这副耳环,虽然只是装饰的,可也是某著名品牌,和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很相配。一间很高雅的西餐厅,海星第一次来,和他面对面的坐在餐桌的两侧,他突然变戏法似的从桌底拿出一大束白玫瑰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