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要的，是他的事业。其次，应该是他的亲人，再其次才能排上米姿吧。至于我，随时可能被他抛之于脑后的人，哪天不忙了，有闲情逸致了，约你出来哄哄你，逗逗你，顺便滚下床单，满足一下生理需要。“谢谢沈总。”
我客气而疏离地说。他忽然将车停到马路旁，降下车窗点燃一支烟。“你真是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他冷冷地说。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我不易察觉的打了个寒颤。“对不起，扫了沈总您的兴致了。”
我说。“等我哪天对你厌倦了，你就可以滚了。”
呵，我盼望着，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沈总，我想回宿舍休息了，刚加完班，很累。”
“想休息？”
他忽地冷笑出声，扔下烟头发动了引擎，“可以，先履行完你的义务。”
我怔了怔，直到他调转方向盘把沃尔沃往另一个方向开，我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烁着噬人的光芒，像是一头正在享受猎物的野兽，凶猛而冷酷。浴室传出哗哗的水声，我盯着天花板，从身体到心灵感到异常的空虚。因为开了暖气，室内温度也很高，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被汗水浸湿的身体亦觉得凉飕飕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从浴室出来揿亮了顶灯，忽然的光亮让我眯了眯眼。他用浴巾擦干头发和身体，扔在地板上开始穿衣服。我顺手拿了毯子盖在身上，视线转移对着墙壁。“我走了。”
我侧过脸去对着他，淡淡一笑：“好。”
他已经穿戴整齐，下巴刮得光光的，身上散发出沐浴露的清香，黑色衬衫只余了领口的一颗没系，英俊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幽深的黑眸更如一口古井，看不到情绪波动。他微低着头扣好手腕上的腕表，转身离开。从浴室出来，他根本没有看过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件工具，他用完了便扔在一旁。这样挺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无需对我假装温柔。我秦海星从来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人，最喜欢的颜色是黑与白，拒绝暧昧，拒绝一切虚假的幻象。周逊妈妈开的门，看到我们先是一愣，很快换了副笑脸亲热地喊：“哟，稀客啊，哪阵风把亲家母亲家公给吹来了。”
又扬声高喊：“逊儿，你的岳母老丈人来了。”
老妈紧绷着脸说：“不敢当，你这样喊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亲家母，孩子们年轻不懂事，不懂得珍惜感情，离离合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周逊妈妈上前来挽住老妈往里走，又回头对我和老爸说，“亲家公，海星，你们也进来。”
周逊从楼上匆匆跑下来，偷瞄了我一眼后恭恭敬敬地喊：“爸，妈。”
“你别乱喊，我当不起，我和海星爸爸也没你这个好女婿。”
老妈冷声说。“杵这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岳父岳母倒茶。”
周妈妈剜了儿子一眼。“哎，我这就去。”
周逊转身离开了客厅。“亲家母亲家公，你们坐，坐。”
周妈妈招呼道，又笑眯眯地看着我，“海星，我就不给你客气了，自家儿媳妇。”
我们一家人坐在客厅一隅的红木沙发上，周逊端着托盘走过来，把三杯热茶一一放在茶几上，又垂手站在一旁。“亲家母亲家公，是我们周逊对不起你家海星，我和他爸爸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他也知道错了真心想悔改。”
周妈妈陪着笑脸说。别看我这前婆婆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庭妇女，可人情练达，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人物。“悔改？”
老妈冷哼一声，又对周妈妈说，“他和海星已经离婚了，如今和我们一家半点关系也没有，我就是想上门来讨个说法，你们周家是怎么教育儿子的？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从小到大我和她爸爸舍不得骂舍不得打，敢情嫁到你们家就是送给你们儿子糟践的？”
“亲家母，他和海星离婚的事儿我们一直也不知情啊，我和他爸爸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你不知道我们家老周有多气，一板凳给他砸过去，血压一下子升高，差点就进医院了。”
“我们家老秦不是被气得心脏病发作住院了吗？这才出院几天啊。”
老妈回一句。“是，归根结底是我们家周逊对不住海星，可是亲家母啊，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当老的应该想法子补救才对啊，总不能眼看着两孩子就这么散了，您说对吧？”
老妈闭着嘴不吭声，老爸也沉着脸一言不发。而我，则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神闲气定地捧着茶小口小口地呷。周逊家财大气粗，喝的绿茶全是顶尖儿的碧螺春，本地人爱喝铁观音，他们家也不例外，所以啊，这上等的好茶往年基本上是进了我的肚子。“我和周逊爸爸也问了他的意思，他打从离婚后心里一直不好过，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和海星破镜重圆，我和他爸爸啊，对这儿媳妇也是极满意的，心里头早把她当成自个的亲闺女看，我们家就周逊一个儿子，以后这家业还不是留给他们小夫妻的，亲家母你看，你们是不是再给他一个机会？”
周妈妈巧舌如簧，循循善诱。“他要是真心悔过，就不会领着那个女人到我的寿宴上来闹了。”
老妈忿恨地说。“亲家母，你冤枉周逊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砸了你的寿宴啊，全是那个女人在捣鬼，她处心积虑想嫁进我们周家，处心积虑破坏他和海星的感情，亲家母，我们可不能中了她的计啊。”
周妈妈说完又虎着脸问周逊，“你当着你岳父岳母的面说清楚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一时糊涂，我和她前阵子已经分了。”
周逊诺诺道。“亲家母，既然周逊和那个女人已经一刀两断了，你和亲家公看在他真心悔过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看他的表现如何，你们说可好？”
事情的演变已经背离了老妈老爸的初衷，他们是厚道人，心里头再气不平也抵不过周逊妈妈的一番自我检讨。“亲家母亲家公，你们看这快到吃饭的点儿了，不如你们一家人就在这儿用餐便饭，我们边吃边聊。”
说完又扯起嗓子喊，“顾嫂，少奶奶一家中午要留下吃饭，你多准备点菜。”
顾嫂从厨房里跑出来喜得眉开眼笑，嘴里喊着“少奶奶”又恭恭敬敬地向老爸老妈问好。这久违的称呼令我不自在到了极点。周逊家算是一夜暴富，偏生要学那些港台的大户人家，吃饭佣人们不得上桌，还得两旁伺候着。老两口自封“老爷”“太太”，我和周逊则是少爷少奶奶。洋不洋土不土，别扭得要命。我们一家人终究没有留下吃饭，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从周逊家出来，老爸老妈的脸色已经缓和多了。“我还是气不平，说是上门去讨说法，可咱们还是没帮女儿讨回公道。”
老妈忿忿地说。“算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真想让闺女跟那混账东西过一辈子？”
老爸劝解道。“妈，你怎么不让周家赔我个几百上千万的？女儿我下半生可就衣食无忧了，成天睡醒了就埋在钱堆里数钞票，哇，日子无限美啊。”
我笑嘻嘻的。“海星，爸爸不是清高，如果你真收了周家的钱，性质就变了，我们当初拒绝了周家的彩礼，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真心希望你获得幸福，而不是卖女儿，海星，人一旦失去了尊严，只会无底线的沉沦下去，和一生的幸福相比，一时的得失算不了什么。”
老爸正色说。“老秦，你甭给女儿说大道理了，咱女儿活得可清醒了，要不也不会主动和那混账离婚。”
老妈说，又拉起我的手笑道，“刚才女儿是幽了一默，故意说笑逗我们老两口开心呢。”
“我自个的女儿会不了解，要你多说。”
老爸嗔道。“行了，你俩别抬杠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在这附近找家馆子吃饭吧。”
我牵着老妈的手又去挽住老爸。严颜很喜欢交朋友，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很反感的人，来者不拒。米姿自从上次和她碰面后，经常约她出去逛街吃饭，严颜偶尔会找借口回绝一两次，但是架不住她的热情相邀，多数时候还是赴约了。米姿会让严颜打电话约我，我十有八九会拒绝，可有时也会抹不开情面，只好勉为其难地与她们一起。去的次数多了，也领教了米姿的缠功。“海星，明儿我们三个一起去看电影吧。”
米姿说。“我不去了，你和严颜去吧。”
我摇头。“去嘛去嘛，人多才热闹嘛，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啊？”
她杏眼一瞪，佯装生气。“好吧。”
我只得应允了。米姿这个人，如果和她只是认识不深交，会认为她是一个高傲矜贵的女人。接触深了，你会发现她热情得似一团火，经常会流露出一种小女儿的情态来，撒娇扮痴，令你不忍拒绝。呵，她和骚包男人还真是绝配，连性情都如此相似。和她交往以来，我时常会有内疚感，总觉得对不住她。她似乎根本不知道我和她的男人暗度陈仓，经常性会打电话让沈晖去接我们。比如今天，现在这个时刻，我们三个女人在韩国料理店吃饭，她忽然看了眼腕表说：“阿晖早上去观澜打球，不知道回市区没有，我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米小姐，你可真粘人啊。”
严颜揶揄道。“不是我粘他，是我和他感情好。”
她挑眉一笑，从坤包里掏出手机拨号。“亲爱的，你回市区了吗？”
“你回来了？我和严颜她们在韩国料理店吃饭，对对对，就是上周我和你去过那家，半个小时？好吧，我等你，开车小心点。”
她娇滴滴地说完收了线，向我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他半个小时之内赶到。”
“哟，沈总裁真是个24孝男友啊，对你有求必应，随传随到。”
严颜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