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沈晖很难得没有约我吃饭,我便和吉少南他们去附近的茶餐厅吃快餐。我今天来例假人不太舒服,随便扒拉了几口便放下了。“海星,你怎么不吃了?”
吉少南关心地问。“没胃口。”
“喝杯东西吧?”
“唔,好,我要热柠檬茶。”
我点点头。“服务员,来杯热柠檬茶。”
吉少南向侍应生打了个响指。“吉少南,我们也要。”
朱思雨马上说。“好,来4杯。”
嘴里吸着柠檬茶,朱思雨目光在我和吉少南之家悠了悠,忽然笑嘻嘻地说:“小吉祥,你不会对我们海星姐有意思吧?”
“无聊。”
我剜她一眼。吉少南的脸微微红了:“你别瞎说。”
“我才不是瞎说呢,我发现你对海星姐特别体贴,特别关心。”
“那是同事之间的友爱,你想歪了吧。”
我说。“小吉祥,怎么不见你对我友爱友爱呢?”
朱思雨笑得鬼鬼的。“我承认我对海星是蛮有好感的,不过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吉少南清了清嗓子说。“好感?吉少,你对我有好感么?”
陈晨跟着起哄。“我呢?我呢?吉少,我最近失恋了,你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我呢?”
钟琪双手托腮,摆了个花痴的造型。“想听实话吗?”
吉少南扬扬眉。“当然。”
“你们几个太聒噪了,我比较喜欢斯文一点儿的女生。”
斯文?囧。看来我隐藏得蛮深的,要是被吴昊听到这话,肯定得爆笑一通。一念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像是被钝刀子刮刺般的疼痛,呼吸也不顺畅了。走到写字楼门口,我被风吹乱的发髻蓦然散了,走到我旁边的吉少男顺手抽掉我的发簪,重新帮我把长发绾起来。“手艺不错嘛。”
我抬手摸了摸。“那是自然,我外婆去世前住在医院里,我天天帮她梳头绾发。”
他笑笑说。“你那时候多大?”
我心中恻然。“15岁,正在念初中。”
“不好意思啊,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事儿,快十年了,早过去了。”
他眯起眼,似在回忆,“外婆去世那年已经81岁了,算是寿终正寝,弥留之前也没有什么痛苦,我是我外婆一手带大的,所以和她的感情比较深。”
我拍了拍他的背:“你这么孝顺你的外婆,她走的一定很安慰。”
如果一个人长久地注视着你,你一定会有感觉,因为目光是有热度的,我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两道冷冽的目光。沈晖站在路边的黑色奥迪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身边的孙秘书正在讲电话。骚包男人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我了,我不禁有点儿小慌乱。转回头,我拉了吉少南一把:“快走吧,马上2点了。”
下午快5点了,我也没有接到骚包男人的短信息。噢耶!今晚自由了,可以去严颜家里听歌看碟片,她前几天才换了一套很霸道的音响,效果太震撼了。“秦海星,我们总裁有请。”
罗助理扭着小细腰走过来。“好,马上到。”
“你快点,沈总裁有急事找你。”
我郁闷地拿了记事本和签字笔跟着罗助去了沈晖的办公室。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背影挺拔颀长,非常有气势。我忐忑地走过去,轻声问:“沈总,您找我有事?”
“以后离那个小孩儿远点。”
他沉声说。“小孩儿?谁?”
我懵懵的。“你那个男下属。”
“你说的是吉少南啊?”
我松了一口气。“对,是他。”
“沈总,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他是正当的同事关系,没有私情的。”
“正当的同事关系?”
他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是啊,他比我小3,4岁呢,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
我辩解道。“经常看到你和他在一块儿打情骂俏,那天在酒楼包厢里吃饭,你端着酒杯到处敬酒,不就是为了他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当我是瞎子还是聋子?”
他咄咄逼人地质问。靠!我就算和他有什么,关你屁事!昨儿在万象城,米姿还得意洋洋地挽着你,向她一干同事介绍你是她男朋友呢。凭什么啊?不许百姓点灯只许州官放火,你要不要这么霸道啊?“怎么?无话可说了吧?”
“什么无话可说啊,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他冷冷地盯着我,数秒后不容置喙地说:“离他远点,要不你就辞职别在天工干了。”
“不用我辞职,他很快要辞职了,他得去管理他的设计公司。”
“很快是多久?”
“不清楚不知道。”
“我再说一遍,离他远点。”
他重复道。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知道了,沈总裁。”
“你出去吧。”
他掐灭香烟向大班台走去。有没有搞错?上班时间专门把我叫到办公室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简直不可理喻!哼!坐在严颜的奔驰小跑上,我的一颗心仿佛是在油锅里煎熬一样,不停地催促她:“严颜,你开快点。”
“够快了,连闯了两个红灯。”
严颜说。看得出她的心情也很焦急,默了默,我问道:“你怎么知道吴昊住在这个酒店里?”
“四处托人打听的呗。”
“等我们赶过去,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难说。”
她咬了咬唇。“他为什么一直住在酒店里,为什么明明在海市又不和我——我们联系。”
我其实想说,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我哪儿知道啊?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吧。”
她叹气。“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吉少安告诉我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他用别人的身份证开的房,不然我早就找到他了。”
“你一直在找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因为吴昊,我和严颜再也不是无话不说了。虽然,表面上我和她仍是亲密无间,可我明白,始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她有些个不耐烦,“别说话了,影响我开车。”
我噤声了,目视着窗外,心里默默祷告着能见得吴昊。车刚一停在酒店门口,严颜顺手把车钥匙扔给了侍应生,下车后,我俩一路狂奔。几分钟后,站在客房门口,我和严颜重重喘着气,而我的一颗心蹦得快要跳出胸腔。瞄了眼门把上挂的“请勿打搅”的牌子,我抬手按了门铃。短短一分钟时间,对我来说仿若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视线里终于出现那张朝思暮想的英俊脸孔时,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海星,严颜,你们——”吴昊惊异地瞪大眼。“你准备躲我们躲到什么时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你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打个电话发个短消息就这么难吗?”
严颜咬牙切齿地说。“进来再说。”
他让开。这是一间商务套房,外间的餐桌上摆放着饭菜,碗筷洁净,显示是还没有动过。“吃饭没有?我刚叫了餐,一起吃点吧。”
吴昊默默地看我一眼,走到餐桌前坐下。“我们没有心情吃饭,你说吧,为什么躲着我们?”
严颜问。“吃完饭再说吧,这是我今天的第一餐。”
他苦笑着拿起筷子。我留意到他瘦了许多,清癯的脸孔再不复昔日的意气风发,眼神也黯淡无光,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如果不是严颜在场,我想我会情绪失控地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我不是躲你,我是不想连累你。”
我拼命平复波澜起伏的心绪,轻声说:“你先吃饭吧。”
“好。”
他拿着筷子默默地夹菜吃饭,我吸了吸鼻子,走过去为他添了一碗汤。“多吃点,你瘦了好多。”
我说。“我去露台上抽根烟。”
严颜拎着小坤包往露台走去。“海星,把我忘了吧,我不值得你喜欢。”
他忽然说。“你什么意思?”
“你今天走了以后,再也别来了,我也不会住在这间酒店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发颤。“你还年轻,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和我这种快要坐牢的人混在一块儿,有什么前途?真的,不值当。”
“值不值当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海星,别太执着了。”
“吴昊,你曾经答应过我,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面对,而不是你一个人孤军奋战,这些你难道忘了吗?我都愿意陪你去美国了,你——”一口气堵住胸口,我哽咽难语。“可惜我和你走不成了,沈晖是不会放过我的。”
“沈晖也是职责所在,他这样做无可厚非,我们怨不了他。”
他缄默了,许久后才凝着我轻声问:“你好吗?”
“你觉得呢?”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是的,我的确没有为伊消得人憔悴,因为我深知躲在角落里悲伤流泪痛苦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一直积极地在为他争取,虽然手段低劣,虽然沈某人至今并未松口。可是,至少我在努力。“这种东躲西藏,不见阳光的生活你准备一直过下去吗?”
他垂眸不语。“我真怕这种生活一点点消磨掉你的意志,你去照照镜子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是我心目中那个吴昊吗?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偶像我心目中的英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就算终于走投无路了,大不了就是进去坐几年牢,天塌不下来,你出来以后一样可以从头再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我背过脸去,任泪水涌出眼眶,在脸颊上肆意奔流。“海星,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些。”
吴昊,我并不是向你乞求什么,我不敢妄想还能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求你振作起来,我不要看到你现在消沉委顿的样子。“海星,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思考,我心里也很清楚我最后的下场的是什么,可人总会有侥幸的心理,妄想着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事情是不是就会出现转机。”
“严颜说过,如果你能消失几年,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我缓缓说,“其实,我并不是怪你躲起来不见人,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我不想连累你。”
“别再说这样的借口,我不想听。”
我仰着脸,逼回眼底的泪水,继续说,“还有,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目中的吴昊,就算是藏起来当一只缩头乌龟,那也得有范儿,也得藏得潇洒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