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晔倒是真的服了百里无忧,方才分明是他惹出来的麻烦,这会儿倒成了他这个当父王的在斥责他最疼爱的小公主,他这个舅舅唱了一出白脸,做了一回好人。瑾雪偷偷瞧了父王一眼,道:“启禀父王,雪儿这几年跟着皇兄,也学了些礼仪章法,父王终究是大宁的君主,雪儿说错了话,惹父王不高兴了,理应如此。”
“潮儿所学的那些,雪儿都不必理会,国事不该由这你般年纪的女娃娃去操心,千万别去学你母后。”
寒晔走到瑾雪身边,将她拉了起来,又语重心长道,“不是所有像你母后那样傻的姑娘,都能遇到我这般视她为命的男子。”
瑾雪撇了撇嘴,自己离开了五年,父王的心里果真又只有母后一人了,不过,有一点,他也真真是说对了,母后就是傻,当将军这种事,既然不被支持,那便不能再挂在嘴边,明着不行就得来暗的,此事应当从长计议。“父王说得是,雪儿还是安心择一位和父王一样厉害的驸马才是。”
瑾雪笑道。寒晔眉峰又是一紧,与他一样厉害?见眼下情势不对,瑾雪深感此地不宜久留,咧嘴一笑,跑了出去。百里无忧拍了拍寒晔的肩膀:“我说圣上啊,你为何不悦?是觉得天底下的男子皆不如你?你这也太自大了些吧?”
“哎...女大不中留啊。”
寒晔回到案前,提笔批阅了提议剿匪的折子,他将折子交给百里无忧,“此番是潮儿头一回办差,你跟着他,千万不能让他出事,还有,雪儿那里,你让千如看紧一些,她招驸马一事,可马虎不得。”
百里无忧将折子收入衣袖:“你啊,孩子长大了,就由他们去罢,当初胤老将军便是随了千如,才没有给她定下任何婚约,便宜了你。”
“是啊,多亏了胤将军。”
寒晔提起笔,取下一本折子批阅起来。百里无忧指着堆积如山的折子,问道:“今夜是不是又要在御书房熬夜批折子?”
寒晔叹了口气:“既然决定要将这王位传给潮儿,就必须给他一个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眼下西南商路并未开通,我也懈怠不得。”
“罢了罢了,我去寻我妹子聊聊,你也多加休息。”
百里无忧拂袖离开,朝堂上的事他做不了主,帮不了他。瑾雪并未走远,待百里无忧一走,她便又走了出来,本来她也想去寻母后聊天,可舅舅去了,她只能另寻去处。她想了想,不如去看看小潮儿练剑吧,听说宫里头许多宫女都迷上了他,时常躲在暗处偷偷看他练剑,还将各种赞美之词往小潮儿身上按,活脱脱将他说成了再世潘安。瑾雪循着瑾潮的太子东宫而去,一路上发现不少宫女鬼鬼祟祟的,兴许是父王这君主当得太过和善,才会让宫里头的宫女太监们如此没规矩。她故意走到一名宫女身后,同她们一起偷看,小潮儿生得确实好看,可她们也不必像看个怪人一样看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们若是瞧见了洛无雪,还不得垂涎三尺?又想到了洛无雪,瑾雪一下子心烦意乱,扯下要枝柳条儿,变往地上甩了一甩。她这一甩,还在偷看瑾潮的小宫女们回过头去,本想让她不要闹这么大的动静,回头一看公主殿下来了,她们吓得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奴婢参加公主殿下!”
瑾雪挥了挥手:“你们继续瞧你们的,只不过啊,瞧瞧也就得了,千万别将一颗芳心放到他的身上,我这皇兄啊,生来少根筋,伤了剑宗那些小师妹的心,还不自知。”
小宫女们颤颤巍巍道:“奴婢们绝不敢对太子有非分之想,公主恕罪。”
“不想便是最好。”
瑾雪甩着柳条儿,瑾潮以后必定是大宁国的帝王,他与父王不一样,他将来定然会有三宫六苑,佳丽三千,若是娶些好姑娘回来,同侍一夫便是对她们不公,若是娶些善妒的姑娘回来,扰乱后宫,便是对他自己不公。自古帝王娶妻生子之事,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父王这些年没少听大臣们的进谏,怪不得他要早早地把这王位传给小潮儿,瑾雪这么一想,自己往后还是留在宫中吧,万一小潮儿被那些嫔妃们欺负了,她也好帮帮他。“小潮儿看剑!”
瑾雪挥着柳条儿,便向瑾潮袭去。瑾潮虽只比这个妹妹早出生片刻,但一直端正长兄的架子,从前在皇宫便处处让着她,后来到了剑宗,也是处处护着她,她爱胡闹,他不仅早已习以为常,还时时配合她,譬如这突如其来的柳条儿,明明伤不到他半分,他还是假装被她偷袭成功。瑾雪扔了柳条儿,将他拉到角落,道:“我方才在御书房门口听到,父王要让你去剿匪。”
瑾潮前几日确实听父王说过此事,他身为大宁唯一的王子,也是大宁将来的帝王,剿匪无疑是父王对他的磨练,继位之前做些实事,才能让那些大臣看到他的能力。“剿匪之事,我自然责无旁贷,倒是你,千万不要偷偷跟着我,你这大宁唯一的公主,不知被多少番邦王子瞧中,怕是过几日就会有不少人来提亲,将来你远嫁他乡,回来一次都难,趁现在,好好陪陪父王和母后。”
瑾潮觉得,这便是瑾雪的宿命,和他一样,逃脱不得。瑾雪听了他的话,想起五年前西域王子前来商议和亲一事,她便有些生气,于朝政而言,她这个公主,难道只能以和亲的方式来稳固大宁的江山?她不答应,绝对不答,但有些话,她不能说,说了只怕会惹小潮儿不高兴。她能挣脱和亲的命运,他却无法挣脱。“小潮儿,你不怨父王吗?他若多娶几个妃子,多生几个王子,你便不必被这皇宫束缚,到外头当个藩王多好,有封地,有爵位,爱干嘛便干嘛。”
瑾雪坐在假山边的岩石上,又折下一根柳条儿,捏在手中把玩。瑾潮摇头:“不怨,父王待母后的感情无人能及,我以他为傲,这江山,我会替他守护下去。”
小潮儿有这般宏图大志,瑾雪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她拍拍他的肩膀:“我将来给你当护国将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