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麟的变化,让千如既害怕,又心疼,从前的她,与灵雀真的很像,抑或正因如此,她才会要了韵蝶的命,而善待灵雀。灵雀打来热水时,韵蝶正好去梵音那里取药,见四下无人,她便又问:“公主,韵蝶姐姐方才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千如摇头:“方才我真的只是摔了一跤罢了,你不必担心,倒是我有些话想同国师说,一会儿你去帮我送个信。”
灵雀素来听公主的,便只好作罢,待千如将信写好,她拿着信去找梵音,若不是帮公主送信,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梵音了,上回帮公主出逃后,梵音险些要了她半条命,到现在,瞧见了他,还是全身颤得不行。谁知梵音看了信笺,却笑了起来,随后望着她瞅了半晌,眯着眸子冲她笑,笑得灵雀浑身直哆嗦,只好垂着头,绞着帕子什么也不说。“看来你的冰兰公主倒是挺为你着想的。”
梵音将信笺放在烛台边,火光将屋子照得更为亮堂。灵雀不解地抬起了头,却见他正将信笺焚烧,公主究竟写了些什么,她不敢偷看,可梵音为何要将它烧了?“明日你不用随公主去和亲了,公主赠你一百两银子,好好过日子去吧。”
梵音将烧剩的纸灰轻轻一吹,信笺便如同未曾到过他手中一般,他起身,转而走向卧房。灵雀迟迟不肯离开,梵音并没有时间陪她耗着,身形一移,抓住了她的衣襟:“我的话你听不明白?”
灵雀被吓懵了,赶紧点头:“国师息怒,奴...奴婢知错了...”梵音伸手一甩,便将灵雀丢到了门外,再一挥,门被掩上。灵雀吓得魂飞魄散,走了几步后,才想起去找公主问个明白,可她回到公主卧房门口时,韵蝶正好从里头出来,说公主已经睡下,明日一早就要起程,让她不得打扰。灵雀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个清除,这会儿若是不问,此辈子都可能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公主今日这般奇怪,是不是故意要支开她?她在门外小声问:“公主,你睡了吗?”
千如正蜷缩在床塌上不作声,她早料到灵雀会来,可她不能应声,这和亲路有多危险,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明,梵音在小麟在暗,根本防不胜防。灵雀跟着她,只怕也是九死一生,梵音根本不会在乎一个下人的性命,可她不能再重蹈小麟的覆辙。“公主,你开开门,奴婢有话要说。”
灵雀的声音越来越轻,夹杂着哭声,她与冰兰的主仆情谊是真的。也许是因为像自己,小麟才不忍心去伤害她。灵雀不敢哭得太大声,公主出嫁本是喜事,若是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叫旁人看见,定要告到国王那里,那自己的小命,肯定不保。“公主,奴婢在外头等你,哪怕等到天明,奴婢也等。”
灵雀席地而坐,靠在墙角,夜里很冷,她便只好紧紧地抱着膝盖,不知何时睡去,但知公主出来过,她身上的斗篷便是公主给的,只是,公主已经不在屋子里。灵雀四下查看,都找不到公主,她问别人,那人却说,和亲队伍已经出发。千如与小麟同坐马车中,身边并没有外人,千如不会被认做是冰兰,而小麟也不必再假装韵蝶,两人分坐于两边,各怀心思。“让我看看你的脸。”
千如想了许久,赵神医虽然不在了,她也会想法子来治她的伤,面容被毁的痛,她是知道的,她亏欠她太多,所以想要补偿她。小麟眉眼一挑,问道:“你是想奚落我?看我笑话?”
千如摇头,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法子医治你的脸,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也会治好你。”
小麟望着另一边,言语冷淡:“我不需要你帮我,你应当知道,我眼下最想要的,并不是一张完好的脸,而是你的命,我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梵音的计划,你若是还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我们再过半日,便会路过一处石林,罗刹三王子的墓地就在那里,今日也是你的葬身之地,我要做的,就是在那个时辰,让队伍停下,送你上路。”
小麟指了指前方,虽望不到那片林石,但她坚定地认为,那儿便是自己为万毒教满门报仇雪恨的地方。千如知道梵音会在路上要她的性命,但她不知道竟这么快,这么说,她只剩下半日了,若是梵音在那里等着她,她根本无法脱身,可这头小麟也不会放她走,更不会跟她走,她只好先将她摆平。“怎么?梵音已经将计划同你说了?”
小麟见千如不语,便猜到了八九,再想想她方才的话,便将个中意思理解成她在想办法逃脱,她对自己,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可是她难道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少不经事的小麟吗?只要死过一回,再单纯的人,亦会变成她现在这样。千如在马车里无法施展拳脚,但凡有一点动静,就会惊到车夫,继而引起整个和亲队伍的注意,小麟的异样,倒是给了她机会,在她垂眸苦笑时,千如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处,她整个人倒在了她已经麻木的右肩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小麟倒下时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车夫,千如将她扶着一同坐下,待车夫在外头询问时,她便道:“韵蝶睡着了,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你先退下,不要惊醒她。”
车夫并没有起疑,道了一声:“是,公主。”
便回去安心驾车。和亲队伍继续赶路,千如亦开始发愁,梵音应当还不知晓她已经拆穿了小麟的身份,小麟自然也不会说,她有多想亲手报仇,就有多想随她和亲。可若是自己一走了之,小麟回去必然只有一死。想到方才小麟说梵音将要她命的毒药给了她,千如心下有了一计。到了正午时分,一行人停在石林入口处歇息,千如将原本用在自己身上的毒药混入葡萄美酒中,拿着酒壶下了马车,她并不想杀人,可她别无他法。随和亲队伍去大宁的,除了国王的亲卫队便是几名使节,他们见公主亲自敬酒,一个个都拿着碗过来分一杯羹。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下,千如头一回恨自己的软弱,虽然是敌国之人,自去大宁目的亦不单纯,可她却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自己手下。她将自己手臂划破,将血滴入酒壶中,喂他们喝下,然后驾着马车,刚想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那人说:“你当真以为自己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