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晔让军中的厨子特意煮了两碗面,可等他端着面碗回到账前时,却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将面碗放回账内,随后同齐萧一起站在一旁观战。齐萧既担心月儿受伤,又担心宗主发怒,连观战都变得如坐针毡,心惊肉跳。寒晔虽心中不悦,却也不得不承认,倒是这一场比试,让那些怀疑千如身份的将士们乖乖地闭了嘴,尽管她内力不如从前,但剑宗的招式仿佛刻在心上一般信手拈来,每一招都使得干净利落,一看便是自幼学习剑宗的剑术。月儿此战求胜心切,每一招都使了不下八成功力,千如体力不如从前,一个不慎,被她击到一掌,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她写定了定神,将唇边的血迹擦去。这场比试她也不能输,否则会让寒晔担心,既然撑不了太久,便只能速战速决。齐萧见月儿将千如打伤,心中虽有对徒弟功夫精进的赞赏,却也连忙查看宗主的反应,幸好,宗主并未出手。月儿习武不过两载,到底还欠些火候,加上方才伤了千如,多少有些乱了阵脚,不过数十招下来,脖子上已经架着霜云剑。千如将剑移开,道:“你的功夫确实不错,可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急躁,我虽比你大不了多少,可就冲你叫我一声小姨,我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你还是回去吧。”
月儿将剑一丢,跺脚道:“小姨,你也欺负我!”
千如将她的剑拾了起来,递还给她:“切记,练剑之人视剑如命,可不能随意将剑丢了。”
月儿重新握着剑,看了一眼寒晔,见他面色低沉,便不得不放弃,她走到寒晔跟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宗主,弟子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弟子这就回去受罚,只是秦渊的仇,你和小姨一定要替我报!”
寒晔点了点头,嘱咐齐萧一路上好生保护他的徒弟,到了帝都城,直接将人送回皇宫去。齐萧领了命,便带着他的徒弟走了。千如被寒晔拉回了营帐,他的脸黑极了,像是她犯了弥天大错一般。“我饿了,等我吃饱了再与你讨论此事做得是对是错。”
千如自顾自地坐到案前,端起面碗,大口吃了起来。寒晔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方才受了那一掌,可有不适?”
千如摇头:“并没有不适。”
寒晔还是执起她的手来,替她把了脉,确定她安然无恙,才将她的手松开。千如早就饿得不行,又和月儿打了一场,眼里头只有这碗面,手一被松开,便开始狼吞虎咽,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吃相有多难看,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他手里的碗一看。寒晔将面分了一些给她,又倒了杯热水:“喝口热水,面凉了。”
千如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嘴里塞满了面条,说起话来也含糊不清,她说:“我估摸着是那日在宫中吃得太多了,所以近日来才特别能吃,我是不是得将自己饿一饿,这样吃下去,只怕会把军粮给吃光了。”
寒晔道:“无妨,作为将军,这点假公济私的权利还是有的,作为夫君,让夫人吃饱也是应当做的,哪怕自己挨饿,也不能饿着你。”
千如一听,将碗里的面条拨回他碗里:“那还是你吃吧,你不吃饱,没力气打仗,也没有力气保护我了。”
寒晔摸了摸她的脑袋,本想让她先吃饱,但见她一个饱嗝打得震天响,他便笑着将剩下的半碗面吃了。千如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吃,笑道:“其实我应当是吃饱了,往后我得慢些吃才是。”
寒晔望着她,但笑不语。这日夜里,寒晔被元帅叫走,说是边关有战事来报。据探子来报,西域已扰我边关多日,我大宁将士亦死守多日,武帝派去支援的先头部队却在途中不知所踪,只怕西域的兵士已经混入了大宁地界,并且来势汹汹。这场仗,只怕要比三年前的那一场更加惨烈,若是再不前去支援,边关即将失守。元帅问道:“不知哪位将军愿意连夜过这片林子?”
将军们行军多年,对眼前这片林子并不陌生,若是在白天,并不可怕,可是一入夜,便时常有野兽出没,想要穿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前方的战事等不了,将士们的性命也等不了。有一名将军提议,由寒晔率御林军精兵先行奔赴战场,三年前他既然能平安出入野狼谷,这次也定然也出了这片林子,况且,他本就是先锋将领,于情于理,都非他莫属。随后众将领便纷纷附和,说寒晔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功夫高强、骁勇善战、在军中极得人心,加之御林军的剑术先前又是由胤六小姐执教,若他二人领兵,必定士气大涨,这样一片林子必然困不住他们。寒晔不着痕迹地看着他们,冷眼旁观着这些人演的这出戏,这就是大宁如今的将军,胤将军若是在,定然会看不惯。这些人,可真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庸才!“那就劳烦元帅下令,立刻出发吧。”
寒晔再无兴趣听这些人吹捧,转身便朝外头走去。回到自己的营帐,千如已经睡下,他在她额上吻了一下,她睡得极浅,一下就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问他:“是不是前方有战况?”
寒晔点头,道:“武帝先前派去支援的先头部队,已在途中尽数失踪,边关战事吃紧,我们必须立刻启程,此事拖不得。”
“你为何要答应?不是说这林子入了夜危险吗?”
千如一边问,一边起身将护甲重新穿回身上。寒晔道:“你二姐一家都在边关,去晚了,只怕他们会有危险。”
果真又是如此,答应出征,不仅是为了与她长相厮守,也是为了保全胤府的安宁,不然,他大可以带着她一走了之,胤夫人怎样伤心欲绝,都与他无关。这次又是为了她,前路艰险,他却总是为了她,以身涉险。千如将他二人的佩剑取下,道:“师兄,你如此待我,我此生若是负你,简直天理难容。”
寒晔沉声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内疚,而是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