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千如摇了摇头,道:“娘,我只是习惯了清静,有些头疼。”
胤夫人自己不便走开,便让千嫚和姝陪她下去休息,她们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一声怒喝,那是武帝的声音。三人乍一回头,只看到月儿从武帝跟前缓缓起身,面对武帝的呵斥,她居然不卑不亢地站在他跟前。武帝怒道:“此事过几日再议。”
秦怡却拉起了月儿的手:“我哥哥生前就说过要娶你过门,如今他不在了,难得月公主有这份心。”
她转身对武帝道,“圣上就允了吧,如此一来,朝中大臣再不会妄议秦、胤两家的是非,从今日起,我们两家便是一家人了。”
明知秦怡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让胤、秦两家在众人面前化干戈为玉帛,彰显了她这个皇后温婉大度,母仪天下,又让漪太妃与月公主骨肉分离。可他,面对文武百官,竟无力挽回,只得挥了挥手,示意恩准。月儿连忙又是一跪,磕头道:“谢皇帝哥哥,皇后嫂嫂恩准!”
千如站得远了些,并没有听得很明白,她回到了人群中,听到大臣家的女眷们小声地议论开了,有人说:“这月公主可真是娇纵惯了,居然在这个大喜的时候请旨去为秦渊守陵,多晦气。”
又有人说:“月公主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就是因为跟秦渊有染,才躲过和亲,却不想,秦渊心里头只有胤府那位,哎,那个胤千如,可真是红颜祸水啊。”
千嫚一听,虽心下气愤,但毕竟是在封后大典上,她也不好与人争吵,免得失了胤府女眷的气度,倒更长了秦怡的威风。可她还是觉得她们的话可能勾起小妹的伤心事,便拉着她匆匆离开。可是千如心里头却很不是滋味,当初武帝命人将秦渊的尸首安葬于战场上,便是不想让秦府之人看到他的惨状,那片战场虽已是大宁的领土,但毕竟与西域只隔一道山丘,乃是边关要塞之地,十分危险。千姝一把转过了千如的脸,郑重地同她说:“这一回,你可替代不了她,也阻止不了她。”
千如点了点头,已经过去一年了,月儿想去守陵,定然也不是一时冲动,也许她是真的将秦渊放在了心上,她知道心上住着一个触摸不到的人的感觉,天人相隔,天涯相隔,原来是一样的。“去边关也好,至少能离秦渊近一些,好过咫尺天涯。”
千如笑着挽起姐姐们的手,“四姐、五姐,你们不必陪着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千嫚和千姝放心不下,小妹越是乖巧,她们越是心疼她。她二人想了想,也许是她们太过小心翼翼,她们的小妹,岂是那样不堪一击的弱女子?她可是巾帼英雄。千嫚道:“那你千万不要跑远了,我们一会儿便来寻你。”
千如指了指御花园的凉亭:“我就在那儿等你们,不会乱走的。”
千如在宫里待的那些日子,先是操练场与漪云殿间来回,后是操练场与紫檀殿间来回,许多人告诫她,不要乱跑,她便真的不乱跑了。以至于这御花园,她都不曾好好浏览过。帝都城里头地势不高,日头也照得久,积雪并不太厚重,下了一整夜的雪,屋顶房檐和枯枝败叶上积起一层薄薄的冰霜,凉亭外有几处红梅开得正旺,倒也解了几分这冰霜下的萧瑟之意。千如身手想去折一枝,便想到当初太后寿宴下山时,寒晔嘱咐自己不得损坏他人之物,心下浮现一丝暖意,有些人,即便是在回忆里,也是温暖的。她收回了手,红梅固然好,或许也只有在枝头才能生得这般好。千如赏花时,嫣儿款款而来,她一手扶着腰,一手由宫女搀着,问她:“怎么一个人跑来这儿?”
千如笑了笑,道:“见过嫣贵妃。”
嫣儿屏退了宫女,握着千如的手道:“千如,你我姐妹分别也有一年多了,近来过得可好?”
千如摇了摇头,微微一声叹息,当初胤将军主张隐瞒她的身份,连嫣儿都不曾以实相告,嫣儿毕竟不姓胤,对胤府上下来说,还是半个外人,万一她在宫中说漏了嘴,可是会酿成大祸。可她这般慧质兰心,怎能猜不到?嫣儿拉着千如一同坐在锦垫上,拍了拍她的手背:“此事不用瞒我,圣上夜里呓语时,常念叨你的名字,他说他这回要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伤,千如,你放心吧,我既是胤府之人,便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嫣儿,其实我们也不想瞒着你,你在宫中并不容易,我们不想让你多一个负担。”
千如只好如此安慰她。思及此处,千如便觉得有些难受,对胤府来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外人?“外头太冷了,你随我回紫檀殿吧,正好我也收拾收拾随你们一同回胤府。”
嫣儿起身起得有些吃力,千如便伸手扶了她一把,问她,“今日的事,你心里头难受吗?”
嫣儿嫣然一笑:“自然是难受的,世间哪个女人能容忍心爱之人娶她人进门,但是我懂,圣上不一样,他有他的责任在身,身为一国之主,后宫岂能一直空着,自打进宫之时,我不奢望他能够爱上我,也不奢望能独占他,我只盼能伴他一生,好好带大我们的孩子。”
说是回紫檀殿收拾回胤府的行装,可千如与嫣儿却是坐着聊天,并喝了一壶上好的雪水龙井。待小宫女收拾妥当后,她二人才放下茶杯,正走到殿前时,一位面生的公公进来传了话,说皇后娘娘有旨,请嫣贵妃好生在宫中安胎,她会时常来探望的。嫣儿道:“有劳公公,那本宫便在紫檀殿恭迎皇后大驾。”
千如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秦怡这个姑娘很聪明,原本她一心为官,却突然为后,定是因为秦渊之死,月儿的事,只怕她是有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