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阳倒也没有隐瞒,就直言相告了。这桩命案说起来很难入手,好端端的一个人喝口茶水就死了,家里没有外人,茶水怎么就有毒了?张明府反正是查不出来,他没办法的时候就会随便抓个人屈打成招。今天要不是易阳跟着来了,冯文俊逃不过一顿好板子,整不好都逃不过秋后那一刀。张明府心里也清楚冯文俊是冤枉的,但是找不到真凶又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总得抓个人结案吧?不然不就影响太爷的前程了?这桩命案到易阳的手里变得容易极了,他验完尸首就猜出七八分了。张明府没有仔细看尸格,光看字写的漂亮了,写的啥他就一目十行的过了。尸格上写的清楚,死者中的毒不是药物之毒。易阳用银针刺了死者的肝部,银针没有变色。古代唯一的毒药就是砒霜,没有别的毒药。既然不是毒药,那就是动物的毒,无外乎也就是毒蛇、蝎子等五毒之物。心里有了答案,再去推演案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既然毒出在茶水了,那就审问清楚茶水的来源,这有什么难的呢?易阳觉得轻而易举,一个医生连死因都查不出来,那还叫医生吗?死因能查明白,那案件可不就破了一半了嘛。张明府则觉得神奇的不得了,从上任以来还没有过破案如此神速的时候,王德轩这事办的不错,这个小仵作算是自己捡到宝了。回到南坊也快午时了,所有的人都饿得前腔贴后腔了。张明府也只是在轿子里悄悄的吃了一点零食,肚子里也空得很。张明府下令在酒楼里摆上两桌,请大伙吃顿好的,众武候自然是欢呼雀跃,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易阳跟张明府打个招呼要回家去,张明府说什么也不同意,易阳只好跟着一起进了酒楼。南坊破败,那是跟其他的坊间相比。南坊怎么也是大唐长安城内比较重要的坊区,繁华程度一点都不低。只是易阳没钱,在坊门口租个房子,坊门口那是最偏僻的地方,没有之一。南坊坊里照样是车水马龙的热闹,易阳也来逛过,只是走走看看,也买不起什么,更不会进酒楼里吃饭,别的不知道,自己兜里有没有钱还不知道吗?易阳这个最怕遇上武候的人,居然跟一屋的武候坐一起吃饭,还好吃饭不用登记户口本。“易小郎君,你入籍了吗?”
张明府笑呵呵的看着易阳,易阳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难道真的要查户口本吗?“禀太爷,尚未。”
王德轩急忙站了起来:“今天事出紧急,我拉上他就过去了,还不曾入籍。”
易阳一听这话,才明白入籍是入职手续不是检查户籍的意思。入籍的话,他不就真成了仵作了吗?再说入籍不得查验身份?自己是个浮浪户,禁不得查。这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就不该帮王德轩这个忙,现在骑虎难下,倒把自己弄了个进退两难。“哦,不急着入籍。”
张明府摆摆手,王德轩便坐下了。听张明府如此说,易阳的心总算是稳稳的落了下来,张明府又笑呵呵的看着易阳说道:“易小郎君,你这仵作的手艺是家传还是外学啊?”
“不曾学过仵作,我只是学过岐黄之术。”
易阳可不想一句话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在仵作上,仵作是贱民,而且当个仵作也不是自己的理想啊。自己的理想很远大,立誓要在长安城里做一世良民!“这么说易小郎君还是位郎中,失敬失敬。”
张明府举起酒杯,易阳只好举杯相酬:“太爷客气了。”
“我刚才说不急着入籍,就是怕误了小郎君你的前程,以你的才干做一名仵作实在是委屈了。”
张明府笑吟吟的望着易阳:“我身边也没个伶俐的人,你就与我做个伴随如何?”
所有的人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在明府身边做个伴随,简直就是一步登天的节奏。伴随不是个正经差职,就是跟在明府的身边,要说责任啥责任也没有,要说权力,权力可以大到无边。一步成为明府身边的红人,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易阳可没觉得这是多好的机会,做个平民百姓多自由,何必无端的去做人家的奴仆?所谓伴随不就是集师爷、仆役、书童于一体的吗?你们倒会省钱,好几个人的活让我一个人干?我才不干呢。易阳不觉得六扇门里有什么好玩的,他挺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不想有太大的改变。“太爷需要个伶俐的人,我生来愚笨,哪里敢滥竽充数?一旦误了太爷的事,小人担待不起。”
易阳尽量委婉的拒绝了张明府的好意。张明府十分的诧异,像这样送上门的好事,还有人不应承?那他家看来是非富即贵啊,多亏自己刚才没有武断的让易阳入籍,否则恐怕自己就尴尬了。“易小郎君忒谦了。”
张明府又笑着问道:“你住在哪里,家里多有些什么人走动?”
易阳最怕不过的事就是查户口,偏偏今天张明府就盯着他问,他淡淡的一笑,说道:“承蒙太爷动问,我家现在就只有我自己了,平常我在坊门口卖早餐,中午去东市说书,接触的人又多又杂,真正走动来往的一个也无。”
“家里就只有你自己?”
张明府越发的觉得易阳奇怪了,这世上哪有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呢?“连个亲眷都没有吗?”
易阳轻轻的摇了摇头:“真的没有。”
“哦。”
张明府终于止住了话头,没有继续往下盘问。他暗暗的思索,这个易阳是不是撒谎了?怎么可能他就一个人呢?莫非说他家犯了王法,被满门抄斩了?酒桌上也不好问人家这个问题,张明府就没再多问。一顿饭吃完,易阳终于顺利的离开了这些人,他大步流星的朝坊门方向走去。张明府则悄悄的对王德轩说:“给我调查清楚易阳的身份来历。”
“是。”
王德轩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