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痛苦的传染他颤抖着手走碰那个抽屉，对他而言似乎打开的不是一个抽屉那么简单，而是自己的另一生。我为他关上门，给他自己的空间，我知道在他眼里一切或许还是太过陌生。大概他也不会想到我妈妈由年轻再到变老，会是什么模样。我走进客厅，钟书言已经为我倒上热水，看着茶几上热腾腾的茶杯，看着这没有变化的一切。我走过去，将热茶捧在手里，“你常来？”
“一个星期三四天吧，有时候不想回去了，就会过来。这里……”他停顿了，我看向他，以为他又要说一篇长篇大论的时候，他却只说了四个字，“这里很好。”
他这样的简单形容倒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是附合，“这里确实很好。”
黎海在房间里，我和钟书言在屋外，无言。一切都安静的可怕，我从来没有想到这间屋子里，会同时走进两个男人，一时之间连我自己都招架不住。“他全都记起来了？”
钟书言突然问。我意识到他已然调查过一切，“恩，应该是这样，否则他不会那么果断的离开黎氏。”
“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解决，黎向月不是轻易会放手的人，你自己要注意。”
钟书言小心的提醒。我无所谓模样，“我知道，四年前我答应她不会再见黎海，也不会对黎芊芊说出我身份而她却和你合作要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更不会守什么承诺。现在我亲手断了她的梦，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我后悔了。”
钟书言突然开口。我挑眉，“什么？”
“我后悔和黎向月合作，我后悔想要用报复你来报复钟老头子，看着你坐在警车里离开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在重新准备证据。只要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我就可以把你救出来。”
“半个月吗？可惜我一天都没有等到。”
“那时候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后悔就行了。可是我还是重新提交了证据，替你洗清了那些罪名，我想让你没有顾虑的回来。”
“钟书言，我回不来了，那场火祸带走了明南，也带走了我的心。你的后悔对我没有任何做用。四年前因为你，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原谅你的代价是断送了明南的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清阳……”“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你又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旦愿四年前，你撞到我的时候，能将我撞死。我宁愿在莫震山的责打下过一辈子，也不愿遇见你。莫震山给我的痛是身上的，你却撕裂了我的心。”
钟书言一脸痛楚，他无力的坐进沙发里，双手埋进手掌里。“没用了，你什么模样都已经没用。钟书言，我是回来替明南讨好公道的，别奢望我和你回忆过去。”
“我没有活在过去里，”钟书言抬头起，瞒脸的痛苦，“我每天都在努力的向前迈一步，我在接受你对我的恨，接受你现在每次看我厌恶的眼神，甚至我也在接受你已经成为别人妻子的事实。”
“这样挺好的。”
我将茶杯放到茶几上。下一秒手腕突然被抓住，我惊讶的抬头看钟书言，想要缩回手，他却用力的带了带，我身体失去平衡的向前倾去，倾倒在他的怀里。我忙要起身，钟书言却顺势抱紧了我，将我困在他的怀里无法动弹。“你在做什么？”
我质问他。钟书言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窄小的沙发里他的气息将我包围，我的怒气在接触到他炙热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中僵硬。“可我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你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将我抱得更紧，“莫清阳，我这一生都没有向老天爷要求过什么，就连当初明雨的死的时候我也从未要求他再给我送回来。可是唯独你。”
“唯独你是在发生车祸后，我告诉老天爷，如果他要拖你去地狱我也会把你拉回来。莫清阳，你回来了，却站在别的男人身边，我发了疯的嫉妒，可是我不敢表露，我怕我的嫉妒只会把你推的更远。”
我躲开他的眼神，“你现在这样对我，难道就不会再担心……”“担心？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钟书言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与我四目相对，“莫清阳，我们现在之间的距离我还能再担心什么？已经不可能再远了，莫清阳，你没关系，你往前走吧，不管你走得多远，回不回头，我都会跟着你。”
“这辈子我都不会回头的。”
我推不开他的身体，便抗拒着他的心。钟书言突然笑了，他与我拉开距离，“一天也好，一辈子也好，人生就也匆匆几十年，时间不长，我跟着。”
这一次回来，我不止一次听见钟书言近乎固执的表白，他确实变了，变得情话篇篇，变得偶尔不要脸，偶尔又冷静，可是每一个改变，却从来没有变过他的宣告。我不想再重复无意义的话题，拒绝的话说了那么多次，也不想再说。“啊……啊……”房间里突然响起黎海发疯般的叫声，我和钟书言都被吓了一跳，下一秒我推开钟书言，走到房间门口，“你怎么了？”
回应我的是黎海带着嘶吼般的痛哭，他哭得那么绝望，那么痛苦，他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嘶吼着，却无法挣脱开捆住自己的绳索。“我可以进去吗？”
我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屋里没有回应，我推开门，黎海他瘫坐在墙角，将我妈妈的相册紧紧的抱在怀里，脸上全是泪水，他没有压抑自己的痛苦，他放声大哭。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我努力的忍耐着，眼泪还是不听话的落下，原来他的痛苦是可以传染的，我的心如同被揉捏着。我走进房间，蹲下身边，与他来视，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根本没有看我一眼，我本能的伸手抱住他。“不要哭了。”
我带着哭意安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存在。我忘了，我怎么会把她忘了。我们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在一起的？她答应我的求婚了，就在那场在大火的前一天，”他急切的抓着我的手，述说着过去。我的泪如断了线般不停的落下。他似乎以为我不相信，他那么愧疚，那么着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向她求婚了，我告诉她我要照顾她一辈子。可是后来就发生了火灾。我怀疑过我的过去，可是我找不到她，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她的存在。”
明明已经年过五旬，如今他却像是一个孩子般无措的哭着，他的那些愧疚，那些自我憎恨，那些害怕，已经将我心里对他的怨恨减轻了不少。我抱着他，只能轻轻的安慰，“不怪你，没关系的，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在等我，她一直在等我醒来。”
黎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我接过，看了上面的字，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纸上只写了两行字，‘执子之首，与子携老，我等你醒来。’两行字，隽秀的字体，字如其人，我想着她每每眺望着远处发呆的模样，想着她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出来之后眼圈红了的模样，想着她抱着我说，希望我可以与我爱的人携手到老的模样。她的思念全写在了脸上，可是我却没有注意到。为了她最爱的男人，她一边等待着，一边默默付出。她为莫震山生了儿子，却没有爱过他，可能她不喜欢莫清光的同时也是觉得对不起杨天阔吧。她将我留在她的身边，看着我，想着她最爱的男人，却没有将她的痛苦告诉我一点，其实她一直在等。谁也不知道，她居然还在等他，等着他想起她的那天。我与黎海都失了控，仿若疯了一般的在房间里哭着。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她是怎么度过的。每分每秒的等待。“对不起，对不起……”黎海泣不成声，口中低喃着一次又一次的道歉。现在我反而又开始同情他起来，他心里肯定是愧疚的吧，想起他的遗忘，想起他曾经对我妈妈做过的事情。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吧。一恍然，二十七年己过，曾经的承诺还历历在目，斯人已不在。时间最是无情，可是造就这一切的人又是多么的残忍。我恨黎向月。从未比现在更加恨过，我恨她自私的将黎海困在他身边二十几年，我恨她那么残忍的隐瞒了真相。黎海还在哭泣，他似乎要将所有的情绪和痛苦都发泄出来。“你告诉我，她其实没有死对不对？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所以藏起来了？”
我没料到黎海会这样问，他会不相信她已经去世了，是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想要逃避吗？我没有让他逃避，我几近冷酷的告诉他事实，“她去世了，整整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