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钟响了一声。 琴酒很快回过神, 立刻吩咐其他两人，“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检查完就离开。”
就算官方会暗中帮着兜底，也可以拉其他帮派背黑锅, 明面上肯定还是不能留下太明显的证据。 “这边我已经检查过了, 没什么问题。”
伏特加拨弄了一下耳麦, 表情忽然滞涩, 他猛地朝窗外看去，外面一片漆黑，除了电闪雷鸣之外什么都没有, “收到红外线检测器发来的信号, 有人上山了，按探测点的距离推算, 最多三十分钟对方就会抵达这里, 大哥, 我们？”
琴酒：“有多少人？”
伏特加：“有……” 他不确定地开口, “好像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琴酒也没太放在心上，可能是住在附近的普通山民或者猎户, “动作快点。”
“好的, 大哥。”
伏特加答应下来, 一转头大惊失色，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在干什么？”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好像最近这段时间已经说了很多次, 而且每次都是对着同一个人说的。 没办法, 因为京极理奈的招数实在是层出不穷, 简直防不胜防，再加上这家伙的脑洞清奇，行动也随心所欲，毫无章法，经常搞的人摸不着头脑，就算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完全想不出京极理奈下一步会做什么…… 就比如现在，伏特加两眼懵逼地看着江奏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两具尸体旁边。 他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又摸不透京极理奈想法，只好转头看琴酒。 琴酒脸上还是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 嗯……看样子大哥也没搞懂。 江奏蹲下去，摸到平田栄一郎扭曲的右腿膝盖，捏住，用力。 快，狠，准。 咔嚓！ 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响起，听得人浑身发麻，头皮发紧，伏特加哆嗦了一下。 江奏松手，给活人正骨还要各种小心翼翼，尸体没有痛感就不需要考虑得太多。 平田栄一郎的右腿形状软塌塌地覆在地上，毫无活性，但形状已恢复了笔直——至少从外表看是这样，至于里面的骨头具体是什么情况就很难说了，反正也没人关心。 伏特加心惊胆颤，没吭声。 京极理奈这家伙到底在干嘛？给尸体整理遗容？ 他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真相了…… 直到看见江奏把另一具尸体也拖过来，像之前在书房整理书桌一样整整齐齐地把两具尸体码好、并排、撒花。 这对曾经的上下级躺在地上，双手交握在身前，嘴角被外力向上拉扯出弧度，笑得诡异。 他悟了。 “大哥，”伏特加被这恐怖谷效应搞得后背发凉，压低了声音，“京极理奈又发病了！”
…… 任务成功解决，满载而归。 光是金块就搬了两大箱子，三个人还颇费了点时间，临走前，伏特加及时制止了江奏给平田栄一郎烟的举动。 “他活着的时候想抽没抽上，死了满足下也没什么，别太小气。”
江奏道。 “虽然平田栄一郎说过想抽烟这样的话没错……”伏特加心情有点复杂，“但你也不能把烟点着了往他身上扔啊！万一起火了怎么办？这是想毁尸灭迹吧！”
真是一秒都不能松懈，心累…… “起不了火的。”
江奏据实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屋里的湿气也很重，木质的地板还起潮，博人传都比这能燃。 伏特加：“……” 所以没有否认毁尸灭迹这一点对吧？小小年龄，恐怖如斯！ 几个人迅速抹除痕迹离开，上车之后，江奏才终于有时间来看看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 【系统：恭喜玩家完成支线任务“马无夜草不肥”，成功击杀平田栄一郎！ 发布奖励：基础点1点，请自由添加。 存档钥匙×2 Skip小道具（可重复使用）】 严格来说，平田栄一郎不是江奏动手杀掉的，但由于动手的琴酒和她是绑定的队友，所以系统默认可以蹭分，这个夜班也不算白加。 每升一级，体力等基础属性就会统一加点，这次任务成功总共发放了100点的经验，没有第1个任务“琴酒的考核”发放的经验多，就算加上前几天完成琴酒训练得到的经验，差不多能够升到第8级。 江奏把新得到的一点基础点加到体力上，体力值一栏变成【32】，离琴酒也就差个几百了。 上车之前无意触发的隐藏支线任务也完成了。 【系统：恭喜玩家完成支线任务“平田栄一郎未完成的心愿”！】 江奏：“……” 她也就那么随便一试，根本没抱能完成的打算，结果居然成功了？ 估计是钻了空子，不过系统这回总算大方了一点，发布了几个任务完成奖励，当然，还是三选一…… 这世界到底对三选一有什么执念啊？！ 【玩家可在如下选项中选择其中一项： Ⅰ.百分百赚钱的美味奶茶配方 Ⅱ.一个绝密的银行户口 Ⅲ.金钱×30000】 平心而论，三个都挺诱人的，后世品种繁多的奶茶放到眼下毫无疑问等于降维打击，靠卖这个发家致富基本没什么悬念。 ……问题是这不是经商题材类的小游戏。 而且自己目前也没成年，未成年脱离不了监护人的看管，江奏抬头看了眼坐在前排驾驶位上的监护人，立刻熄掉想法。 现在户口都不独立，更别提经济独立，她的流水肯定会在琴酒那里走一遍。 如果赚的钱很多，这条发财的道搞不好会被琴酒上报，然后被组织吞掉，要是赚的钱太少，经营起来又没什么意思。 第三个选项同理。 江奏选择了第二项，这样以后得到什么意外之财就不用走组织财务公账，可以直接私吞，反正不可能给组织打白工。 把两个支线任务得到的奖励都加上之后，属性栏又有了新的变化。 【姓名：江奏 年龄：5岁 身份：无父无母的孤女、琴酒的养女（那一夜，他没有拒绝你～） 阵营：绝对个人中心 声望<黑>：11】 黑方声望有所增加，暂且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留待后观。 不过琴酒养女是什么鬼？因为那句随口称呼？ 江奏沉默，本来只是想搞琴酒心态，没想到搞到了自己头上。 也无所谓了，让琴酒暂时占这个便宜也不是不行，因为她发现佩戴这个称号琴酒好感度会增加。 增加1点。 “……” 太小气了，这个男人像块石头！ 车辆在雨夜中疾行，防弹级别的车窗挡住了外面一切的风雨，只有车厢内昏暗的灯光亮着。 江奏坐在后座的儿童椅上，日本法律规定，凡是不满六岁的儿童在乘车时必须使用儿童安全座椅，这种条文对刑法都没放在眼里的琴酒无异于白纸一张。 但离谱的是琴酒这回居然遵守了交通法，按照规定在后座上设置了儿童座椅——虽然是伏特加装的，但要是没有琴酒许可，伏特加也不会自作主张。 这么做或许是为了避免交警找麻烦，或许是想欣赏她坐在幼稚座椅上窘迫的表情，反正不是因为贴心。 江奏面无表情，完全不给他们任何看笑话的机会。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小孩，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昏沉的夜色中，有星点光芒在雨中闪烁，有人迎雨上山。 和对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江奏转过头。 隔着单向窗玻璃，模糊的马赛克在窗外一闪而过。 是之前在山上躲雨的少年。 脸上有马赛克遮挡，就意味着也是个可攻略人物，戏份不少或者很重要，当时她给了对方一把车上闲置的伞，大概是上一任车主留下来的，刚好用来做顺水人情，结个善缘。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系统这个死东西，算盘打得可精了，估计名柯里好看的男角色脸上都糊了一层，不花钱一眼都不给看。 柯南里人气高的男角色不少，琴酒算一个，工藤新一肯定是，还有服部平次，安室透，赤井秀一，工藤优作——虽然长得也挺好看的，不过结了婚的应该不至于。 想靠听声音来辨别不太可能，她从小到大看的柯南都是国配版，对日本声优的声音根本不敏感。 实在弄不清楚就算了，江奏也不强求，以后能见自然会再见的。 唯一搞不清楚的是——都这个点了，对方还上山做什么？ …… 蜿蜒的山路上，一辆黑色的车子迎面驰来。 松田阵平下意识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车窗上模糊地映出他被雨水扭曲的脸。 他握紧手里的黑色雨伞，郁闷地抓了抓蓬松卷起的头发。 日本如今的经济很不景气，这把伞的价格已经足够普通的一家三口一个月的生活费，拿在手里就跟烫手山芋一样，不知道价格还好，知道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收下。 真是的，这么贵的东西就不要随随便便借人啊，万一被贪心的人占为己有怎么办？ 等找到对方之后，除了感谢还要好好提醒一下——把东西借给别人之后，要记得留下联系方式再走。 一想到小女孩赠送贵重物品可能没经过家长允许，现在说不定正在挨揍，松田阵平又加快了上山速度。 小女孩向他问的那条路，便利店老板给他提供了更详尽的线索： 这条路不和其他路相通，是通向山顶唯一的通道。 山顶没什么人烟，只有一间弃置不用的林间小屋。 是山里的猎户留下来的，后来好像被人买下来进行了一番改造，那个小女孩说不定就是新搬过来，或是来做客的人。 如果要找人，只能是这个方向。 松田阵平继续往上爬，发出了和江奏同样的感慨：都这个点了，还开车下山，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他摇摇头，又往前走了一阵，终于看见昏暗中的灯光，半旧不新的房子立在山顶，在寒冷的雨夜显得暖意融融。 走近能听见里面电视播放的节目声，松田阵平伸手按下门铃，很久都没有人答应。 “你好，打扰一下——”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风声撞击着门窗，他干脆敲了敲门，令人不安的沉默在雨夜中让人透心发凉。 松田阵平在风里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安的铁锈味，他犹豫了一下，做了个有些大胆又失礼的决定——他贴着屋檐下的墙壁走到正对客厅的窗户旁边，用手擦了擦毛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没看见想找的小女孩，客厅木质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两个人，生死不明。 炉火好像还是开着的，该不会煤气中毒了吧？ “喂！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松田阵平屏住呼吸试图打开窗户，窗户从里面被锁死，他只好打碎玻璃，却没有闻到一氧化碳泄露的气味，“里面的人你们怎么样？还好吗？有意识吗？还清醒吧？！”
房间里死寂一片，借着光，他看见两人身上的血洞。 寒风顺着窗户钻进室内，在里面制造了一场小型的风暴，不少轻盈的物品被咆哮的风卷起，到处乱飞，那两具尸体躺在沾血的玫瑰花瓣里，胸前附着的纸张也被卷到了窗棂上。 那是两张简笔的人面素描，狰狞又怪异的微笑和地上的两具尸体，如出一辙。 他陡然僵在原地，无法言说的寒意和恐怖感从头顶贯穿到浑身的每一条神经。 腋下挟着的黑伞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本能地低下头看，恍惚中，想起小女孩递伞过来的手。 对了，还有那个孩子。 要找到她。 冷静。 不能着急，松田阵平，心浮气躁是大忌……在心里默念几遍，松田阵平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吐出一口气，大脑飞快地处理线索、分析情报：以案发现场的环境来看，两人刚死还没多久，凶手应该还没有走远，除非开车。 车。 黑色的车！ 松田阵平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径直冲进了磅礴的雨里。 他顺着车辙跑了很久，最终体力耗尽，迫不得已停下，在大雨中喘着粗气，望向茫茫雨夜里，未知的、看不见的尽头。 *** 早上六点，安全屋。 在闹钟响起的第一秒，一只手精准地覆盖住按钮，摁下关闭。 床上的被子掀开，江奏打了个呵欠，果断利落地下床。 她以前的作息其实也算不上太规律，警察也好，医生也好，这两种职业从客观上来说就已经注定了要随时做好加班加点的准备。 想睡懒觉？不存在的，铃声一响就得立刻上岗。 习惯了见缝插针的休息，对懒觉的需求性就没那么大了，况且现在内忧外患——内忧，指琴酒，外患，也指琴酒。 想摸鱼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通过其他途径进来的一般外围成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好说，可她是琴酒所在的行动组部门直招进来的，地位比一般成员更高，享用的权限和普通成员不是一个级别，自然也没有光进不出的好事。 现在享受的资源倾斜越多，就代表以后得为组织出的力越大。 从组织的角度来看，我在你身上投入那么多，肯定是想要回报的，又不是做慈善对吧？ 如果达不到要求，结果想都不用想。 江奏点开了个人面板，快速浏览了所有数值。 【姓名：江奏 年龄：5岁 身高：114cm（你看上去和柯南差不多高） 体重：15kg（哈士奇都比你重） 等级：8 体力：33（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智商：83（大部分人在你眼里只是小金鱼） 魅力：±20（前面的正负符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让小编来介绍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黑方声望：11 技能：绘画Ⅱ、跑步Ⅱ、格斗Ⅰ 成就：面试第一名（点亮该图标，面试加成10%） 背包：存档钥匙×5、艺术家滤镜、十年后的陌生人、黑客也无法破解的账户、Skip小道具】 总体来说进度已经算是不错，只是江奏觉得还是不够。 得看和谁比，和同龄人比较没有意义，但要是和琴酒比较，对方480的血条又让人望尘莫及，而且琴酒也不是那种会一直待在舒适区里的人，她会进步，他当然也会。 想要超过琴酒，她就必须保证自己的进步速度比他快。 “训练过度对身体很不好，你要学会劳逸结合。”
一进训练场，伏特加就从袋子里拿出了香气扑鼻的热汉堡，牛奶，“空腹运动有害身体健康不知道吗？”
“这点训练还远远不到过度的地步，”江奏蹲下去压了压脚踝，“也就随便跑跑而已。”
伏特加：“……” 我信你个鬼。 按照这家伙内卷的程度，现在都不知道跑了几圈了，搞得他休息一下都像是在犯罪。 一个京极理奈就够他受的了，真不敢想象组织以后再招一些爱卷的人进来会变成什么样。 很久之后，当伏特加遇到某个金发黑皮，想起今天时就会感叹自己真是个料事如神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居然无意识真相了…… 但现在他只想感叹：苍天啊，下个雷把这些爱卷的家伙都劈死吧！ 是游戏不好玩吗？是爱豆她不香吗？非得在这里比赛折腾！ “我现在还不饿。”
江奏道。 “吃点东西再跑，没吃饱怎么运动。”
伏特加不赞同地摇头，“胃痉挛就不好了，小孩子一定要按时吃三餐，不然长大以后会很难受的，就像大——” 伏特加猛地闭嘴，江奏抬眼朝他看去，“大什么？”
“大……熊猫，”伏特加有些生硬地改口，“你还没见过吧？就是黑白配色的熊，以后有时间有机会就带你去东京动物园里看看，长得还挺可爱的，别看特别大一只，实际上超级娇气，小时候叫声都是嘤嘤嘤……吃竹子都得吃专门从家乡运来的，不然就生病……” 江奏听伏特加捏着嗓子学熊猫叫转移话题，也没拆穿对方。 不用想也知道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词是什么，再联系一下上下文，伏特加原本想说的内容昭然若揭。 第一，说的是琴酒，毕竟伏特加也没有第二个大哥。 第二，琴酒小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按时用餐，导致现在得了胃痉挛，或者是其他胃病。 靠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弱点外泄，因为一切弱点在有心人的手里，都是可以被放大和利用的。 像她，如果想利用这点干掉琴酒，就会想办法从饮食方面下手。 下毒当然不至于，太明显，但食物相生相克的情况那么多，总会遇见能用上的例子……当然，她不会这么做，毕竟职业选的不是绝命毒师，干琴酒还是要用拳头说话。 不过，伏特加要是不失言，她还真看不出来琴酒胃不好这件事。 对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不适，不知道是没发作过还是很能忍，她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这可是个被□□扎中，为了保持清醒能对自己开枪的狼灭！ “我带了几种口味不同的，你看想吃哪种？”
伏特加热心地把包装纸拆开，“味道都挺好的，我一直都当早餐。”
“这是……”江奏闻到食物的气味，“炸鸡汉堡？”
“哈哈哈，没错！你的鼻子真准啊！”
伏特加竖起大拇指。 “还行。”
江奏道，“你不是最近说要减肥吗，吃这个会不会不太健康？”
“有什么不健康的？”
伏特加把汉堡掰开了看，一样一样地数，“小麦面包，麦子做的，粗粮。生菜，蔬菜，富含维生素。炸鸡用的可都是鸡胸肉！鸡胸肉高蛋白，减肥餐！”
江奏难得哽了一下，“我是说热量，包装上都会标注。”
“你说这个？”
伏特加拿起包装盒，上面什么都没有，“这是我在手工汉堡店买的，包装上没说，没说就是没有。”
江奏默默拿起汉堡咬了一口。 很好，没说就是零卡。 “别光吃汉堡，这样嗓子干不好咽，容易卡嗓子，”伏特加又端起一杯可乐给江奏，他自有一套道理，就是体型没什么说服力，“喝这个怎么样？放心好了，我特意选的冰的，负热量呢。”
江奏：“……” 破案了，怪不得这肥一直减到柯学元年都没成功。 吃完休息一会就继续训练，消耗热量，先慢跑五圈热热身，再练练底盘基本功，然后练习速度、反应力。 考虑到江奏目前的年龄和身体承受力，琴酒针对性地对训练计划做出了调整： 暂缓力量型锻炼，以免身体过早发育后停滞；增加了跳高训练，帮助发育身高；训练的重心调整为速度和敏捷，提高身体的协调能力。 不得不说，还是蛮专业的，按照琴酒给出的训练方式训练确实能事半功倍。 练反应力的机器其实就是修改版的乒乓球自动发射器，发球速度非常快，发球频率被调成了一分钟发射70个，眼睛和手的速度必须保持高度一致，甚至手速超过眼速才能接到球。 这就要求身体形成强烈的肌肉记忆，甚至于一定的预见性。 有难度。 江奏拿起球拍，活动手腕，做好准备。 发球机的存储器里存储的乒乓球中混了几个实心的球，材质当然不是铁铅之类的重金属，但要是被击中了也疼得够呛。 这就强迫接球的人要克服生理的本能和恐惧，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正面挥球。 痛是痛，效果也是真的好。 把熟练度练上去之后，再接球的时候就不需要用肉眼看，凭着感觉就能成功把球击回去，身体的每一个官能都被充分调动，配合，主观能力被发挥到极致，体能在一次次的锻炼中得到迅速突破。 原本伏特加觉得，对几岁的小孩来说，这个训练密度和强度实在是太大了，京极理奈肯定吃不消，计划最后没准得搁置。 结果正式开训后，伏特加才发现琴酒完全是比照着京极理奈最佳承受力安排的，甚至这个强度还可以再提升一点。 他有点发愁，就连手里的汉堡都不香了。 论自己队友一个个都不是人怎么办？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奏从一开始十个里有五六个接不到，慢慢变成了只有一两个错漏，接球率慢慢提高到了90%，手速快得只见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之前学过乒乓球吗？”
伏特加在一边看着都觉得肉疼，“上手得这么快。”
“和几个老头打过。”
“这绝对是天赋！老头有什么好打的。”
伏特加道。 江奏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告诉伏特加，那几个成天穿着汗衫，拿着蒲扇在小区里瞎溜达的老头，退休之前是省级乒乓球教练…… “要不要试试？”
江奏把场地让给跃跃欲试的伏特加，自己去补充了点水分，站在一边看伏特加练。 伏特加充满了自信。 开玩笑，别的不说，他的力气和反应能力可不是盖的。 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展示自己作为前辈的卓越能力，把之前在京极理奈面前丢了的脸找回来…… 伏特加调快了发球速度。“给你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速度！”
江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得离他远了一点。 伏特加站在发球机面前，信心满满。 不就是把发出来的球再打回去嘛，有什么难的，绝对没问题！ 这种自信一直持续到了第一个球发出来之前。 被发球机暴击的伏特加：“ ×&%￥#@…” 怎会如此。 这不应当，这不应当啊！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万万没想到，有一种会，是眼睛学会了，但手学废了。 第一次上手本来就有点生涩，再加上自动发球机的速度被调太快，手完全跟不上脑子，而且人在面对迎面飞来的球会下意识闭上眼睛……种种因素结合，最后导致他闭着眼胡乱挥拍。 硬质球被击中，转了个弯，直直飞向江奏。 伏特加睁开眼，大惊失色，“快点躲开！”
江奏：“……” 这一波，这一波叫痛击我的队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打算伸手直接把球接住，却看见一只修长的手从身侧凭空伸出，挡在眼前。 琴酒一把抓住被击飞的圆球。 “跟我来一趟。”
他松开手，手心的球落地，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滚走。 江奏跟在通知完转身就走的琴酒身后，也没问找自己有什么原因，问了也白问，琴酒懒得理你。 好奇发生了什么？ 过去就知道了。 琴酒从接到田辺孝志电话之后他的心情就不太好，毕竟对方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好事情。 电话的主要内容是关于几天前的平田栄一郎任务，全程都被伏特加详细报告给了田辺孝志。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关于京极小小姐的资料，”了解完具体情况后的田辺孝志决定和京极理奈目前的监护人好好聊一聊，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严肃，“不是指现在的资料，而是以前的，要是有视频或者成长记录之类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琴酒平静道，“给我一个理由。”
田辺孝志：“一个人的现在决定了他的未来，而一个人的过去则确定了他的现在，人生的形成是有痕迹的，就藏在他曾经的生活里。”
“京极小小姐的认知高度扭曲，行为举动也和普通人有很大区别，但她和那些病理性的病人不一样，她的思维是清晰的，而且行事逻辑自成一体，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所以问题更加复杂，我需要更多的了解才能够对症下药。”
“你之前说过这个病不会对她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
琴酒提醒。 “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问题，我仍然保留那时的意见，但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是停滞不前的。”
田辺孝志耸耸肩，“普通的小感冒放着不管也会有变成脑热的可能性，更别提精神科，人类的大脑是最复杂的器官，就算是目前最前沿的科学也无法完全解释神经方面的知识，谁都说不好她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你觉得和她的家庭有关？”
琴酒点出问题重心。 “不能这么说，”田辺孝志斟酌着用词，“诊断需要严谨，我只不过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具体情况要确认之后才清楚。”
琴酒没有再提出异议，把情报收集的事交给了朗姆负责的情报组。 他本身可以负责一些简单的情报收集，但术业有专攻，专门的事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做效率更高，他不排斥合作，只要结果让人满意，其他都不重要。 朗姆在情报方面很有一手，号称“死人的嘴也能撬开”，很快收集到了京极理奈过去的情报—— 从出生到目前，所有能在明面上查到的资料，甚至还有幼稚园里的表演视频，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 等资料到手，田辺孝志加班加点分析完，通知琴酒，先说结论，“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可以说是多重人格障碍。”
“多重人格障碍？”
琴酒敏锐地抓住字眼，“这段时间她的表现很正常。”
他和京极理奈住在一起，只隔了一堵墙，如果对方有异常，或者还有其他人格的存在，总会有所反应，他不至于看不出来。 但是没有，京极理奈一直都是那样。 话少，冷淡，欠揍，有时还有点无聊的恶趣味。 “是的，这段时间……我说的是更早的时候，”田辺孝志把京极理奈的资料报告拿给琴酒，来佐证自己的说法，“你可以看看过去的京极理奈是什么样子。”
琴酒接过材料扫了一眼，上面是对京极理奈原来邻居的探访。 邻居：“理奈酱？我记得那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喜欢穿蓬蓬裙，头上总是扎着蝴蝶结，还喜欢和朋友一起玩洋娃娃呢！”
邻居：“有点小娇气，喜欢抱着人撒娇，还经常哭鼻子，贪玩，有一回还看见她跳进泥坑里，被京极老太太拎着耳朵拎回来……” 邻居：“理奈是个好孩子，很讲礼貌，也很会叫人。”
光看描述，很难把这些人形容出的京极理奈和他身边的这个京极理奈划上等号。 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所了解的京极理奈和可爱不能说有所联系，只能说毫不相干。 衣服玩具可以说是大人置办，不一定是孩子本身的意愿，但撒娇，哭鼻子，贪玩跳泥坑……这类普通儿童常见的行为，从来没有在他认识的这个京极理奈身上发生过。 不如说正好相反，这家伙冷静理智得根本不像个幼稚小鬼。 不过，会叫人这点……琴酒莫名想起那天京极理奈对他的称呼。 不，他面无表情地想，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叫人。 田辺孝志又调出视频，是三岁的京极理奈在幼稚园里录制的。 视频画面里，负责录像的保育员老师微笑着向小朋友们提问“未来的心愿是什么”，扎着蝴蝶结马尾的小女孩高高地举起手，一脸天真稚气。 “我最喜欢外祖母妈妈爸爸了！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 视频结束。 “情况就是这样，她的过去和现在你现在也清楚了，”田辺孝志严肃道，“虽然随着时间变化，人的性格也会发生改变，但这种变化不是短时间能产生的，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在短时间里发生重大变化，就必须要重视。”
“多重人格障碍。”
琴酒重复了一遍。 “目前是这样推测的，也可能没有——这种可能性不高。”
田辺孝志停下来喝了口水，继续解释，“从资料上可以看出，幼儿期的京极理奈单纯、天真，同时非常依赖亲人。”
“这种依赖性本来应该随着成年独立被逐渐摆脱，但亲人的死亡直接粗暴地斩断了这种心理链接，以至于她的心理机制为了自我保护，衍生出了新人格。”
一切都有迹可循。 “因为遭受巨大的打击，所以新人格冷淡、沉默、不和他人沟通。”
“因为不愿接受外祖母、父母的死亡，所以新人格不在意、漠视甚至愚弄死亡。”
“新人格诡诈，狡猾，将曾经耳濡目染学到的社会规则玩弄于股掌间，是个聪明又可怕的存在，”田辺孝志不无感慨，“如果父母亲人还在的话，感情会成为拉住她坠向深渊的纽带，哪怕没有现在这么聪明，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完这一生也不错……” “但现在，她的命运被突然砍了一刀，中途夭折，那种可能就不复存在了，”田辺孝志不无感慨，“人生真是无常，你说对吧？”
田辺孝志看琴酒沉默，还以为对方听到这些东西觉得心里不舒服，劝慰道，“反正又不是你干的，生老病死是天意，大概是她命不好吧。”
琴酒站起身，没有接这句话。 “你想怎么做？”
“一个有关于选择的小小测验而已，不必担心，”田辺孝志跟着站起来，“我需要借你们模拟狙击的场地用一下，不过，为了确保测试结果的客观性，请琴酒先生暂时不要透露我的存在，以免理奈小小姐起防备心不配合。”
“新人格”被琴酒领到了虚拟靶场。 这是一个球形建筑，内部墙体涂上了吸光漆料。 中间的地面伸出两根十米左右的机械臂，分别擎起两个四四方方被栅栏包围着的平台。 两侧密密麻麻布满了放映机的镜头，在这个人均翻盖机的时代充满了赛博朋克的科技感。 嗡嗡的震动声过后，机械臂慢悠悠地停在了地面，走上平台后，机械臂再次启动，直到恢复原来高度，江奏俯视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总有种坐在挖土机前面那个挖铲里的感觉。 低下头，发现平台的地面上摆着几把枪。 “不是一直想玩枪吗？这回给你机会，”琴酒站在高层扶栏边，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建筑体里放大，“把保险装置打开。”
江奏点头，她从来没在琴酒面前隐藏过对枪的兴趣，琴酒也教过一点简单的知识，例如狙击姿势之类的。 但今天是第一次真正上手。 保险装置拉开瞬间，灰暗的建筑内顿时亮了起来，变成室外景象，喧闹声、汽车的鸣笛声、广告声立体环绕播放，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人来人往的街道。 比vr游戏更高级，搞得明显是超前沿的全息投影，标准直奔裸眼3D。 都有这技术了，居然不去和院线合作，就离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 仔细想想，组织的钱貌似都是薅羊毛薅过来的，前段时间才薅了个平田栄一郎，果然花别人的钱就是不心疼…… 江奏抱着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狙击-枪，舍不得松开，“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 “接下来她会切身处地地参与一个故事，并且亲自决定这个故事的结局。”
监控室里，田辺孝志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伏特加，摇头感叹，“科技真是越来越发达，放在十几年前我可不敢想，现在这个技术真是厉害。”
伏特加迫不及待想要剧透，“到底是什么故事？”
田辺孝志：“一个男人被一个恶贯满盈的杀手追杀，虽然最后成功躲过一劫，却瘫痪在床，只能靠别人照顾，这个男人有个很小的女儿，在父亲瘫痪后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长大后女儿想找到杀手替父亲报仇，结果发现自己的父亲其实并不清白，进行过邪恶的研究，害死了很多人，如果当年没有被杀手致瘫，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伏特加接过茶沉思，陷入了迷之沉默。 这个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给人的即视感好强！ “京极小姐会成为这个男人的女儿，”田辺孝志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润嗓子，“同时也会成为故事最终的审判者。”
“这就是我想要的——狙击枪在她的手里，而她作为上帝，来决定谁该死，谁不该死……由人性来审判人性，你不觉得，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不，完全不觉得，只有你们这些可怕的家伙才会这么想。 “如果是伏特加先生你，你会怎么选呢？”
伏特加纠结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放弃了，诚实道，“这题太难了，我不会！”
…… 江奏看着面前的苦情剧，表情逐渐放空。 我是谁？我在哪？ 话说这个前置动画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可能是为了更有代入感吧，不过实在有点磨唧，不想看，要是能跳过就……等等，好像真的能。 背包里有个【skip小道具】，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Skip， skip，通通skip。 画面飞快加速，直至前置剧情结束，耳边响起冰冷的机械声。 “请选择目标。”
江奏握住枪，确定目标，瞄准狙击镜。 选什么选，没什么好选的。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只知道我要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