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沉默了一下,面上颜色这才稍缓,只淡淡道:“既然如此,倒真是我多想了。”
楚念忙低首,“此事太过蹊跷,孙女也颇觉奇怪,祖母起疑心也是无可厚非。”
老夫人弯了弯嘴角,但目光中偏生透着一丝冷漠,像是罩了一层寒冰一般,叫人模模糊糊看不十分清明。“这事你父亲已是下了决定,事已至此我也再无权干涉,只可惜你们的母亲,为了楚府一时操劳,竟然落到如今的地步。”
老夫人的语气很是平缓,像是在闲话家常一般。锦芮听得已是红了眼眶,只拉了老夫人的手,委屈道:“祖母……”老夫人将她搂在怀里,语气柔软而关切,“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害怕,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得学会接受,总归还有祖母在呢,没人能欺负的了你。”
瞧着可真是宠爱的紧,还偏要在自己面前演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楚念心中冷笑,既然都要演戏,那便看谁膈应的了谁。想到这里,她只叹一口气,失魂落魄道:“我承蒙母亲多年照顾,如今她被父亲责罚,我又不能帮助一二,想起来真是让人悲痛不已。”
她的语气中含了大悲,只呜咽道:“想来我们楚府一向家族和睦名声清白,如今我们楚府遭遇这样的变故,外间不知道又要指指点点说些什么,若是传到朝堂上,有人以此为借口质问父亲,可如何是好!”
她的语气似悲似泣,在寂静的殿内听来分外凄苦,沉缓的呼吸间清晰地嗅到草药的苦涩芳香,檀香的宁静气味,殿外的花香甜细,以及混合在这些气味中的一个垂暮老人的病体所散发的浑浊气息。锦芮似乎不能忍受她这般的示弱,眉峰一挑,冷冰冰道:“悲痛不已?我看姐姐应该是欣喜若狂才对,你一向同我母亲不合,又跟浔哥哥结怨,如今碍眼的人都被扫除,你难道还不开心?”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我知道了,难道你觉得他们如今的地步还不算惨?非要他们全死了才算完?”
楚念抬首,定定看向她的眼睛,平静道:“妹妹做人何必如此刻薄,这又是说哪里的话?母亲和哥哥都是我的家人,我又岂会不盼着他们一点好呢?”
锦芮蔑然一笑,眼中有着雪亮的恨意,“有的人可真是没了心肝,表面上装的冠冕堂皇人模人样,私底下不知道做尽多少龌龊事,倒是也真不怕遭报应。”
楚念跪的笔直,只做没听懂,不动声色的回道:“是啊,我素来也厌恶这样的人,好歹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天爷看着呢,作恶的人迟早会有报应,一个也逃不掉的。”
“你!”
锦芮紧紧握住拳头,表情怒不可遏。老夫人看她一眼,沉声道:“锦儿!”
锦芮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怒视着楚念,那目光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无奈如今老夫人在跟前,再怎么愤怒她也只能生生咽下。老夫人凝神静默片刻,再开口已经是万分慈爱的语气,“好孩子,好端端的吃个饭,你怎么就跪下来。”
又向旁侧的老妈妈道:“这般没有眼力劲儿!还不快去扶了念小姐起来,地上有寒气,跪久了可怎么好?”
楚念谢了那老嬷嬷的搀扶,擦了擦眼角的泪,眉目间涌出感激的神色,道:“承蒙祖母疼爱。”
老夫人叹一口气,淡淡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多加追究也没了什么意义,你们只要记着,楚府是一个整体,所有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有人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发现了,后果可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
楚念默然低首,“孙女知晓了。”
老夫人侧一侧身子,揉着太阳穴蹙眉道:"今日找你来,其实也不为别的,我如今身子不济,没那个精神听着府里的事。你妹妹她年岁尚小,如今大夫人出了事,以后也免不得会有人打她的主意,你是她的姐姐,论理该要护着她帮着她,尤其是过几日要开始的狩猎,那可是在诸位皇亲国戚之下,咱们楚府可不能再出之前那样的传闻了。”
话到最后,她的语气已是带了不容置否的威严,像是在命令一般。楚念直直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温顺道:“祖母的教导孙女牢记于心。”
锦芮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结束,她拉着老夫人的衣袖,不住的摇晃,表情不甚委屈怯弱,“祖母,我可不敢让念姐姐多多照顾我,母亲和哥哥的下场像是噩梦一样,我是真的吓怕了,您若是真的心疼我,便让我离开楚府,好歹能够保全性命。”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头,语带慈爱,“傻孩子,有祖母在呢,有你父亲在呢,咱们整个楚府都是你的靠山,其他人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提到楚常云,锦芮的神色更是委屈巴巴,“可是我今日去求见父亲,他都闭门不见,可见也没有多在意我。”
老夫人搂了她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你父亲是因为你母亲的事不甚开心,并不是在对你发脾气,这么多年过来,你父亲哪次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呢?你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这点毋庸置疑的。”
她的手拂过锦芮的发尾,语气越发的温柔,“如今即便你的母亲不在府里了,但你身后还有外祖母,还有整个沈氏为你撑腰,你的日子会跟之前一样,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话分明是要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楚念的唇角弯了弯,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老夫人未免把自己想的太过肤浅,竟然意外自己会因为锦芮而争风吃醋,这整个楚府里都没有自己留恋的人,区区一个嫡小姐的位置算什么,她根本不在乎这个身份,她只要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至于什么身份地位,都随它去吧。但锦芮显然不这么想,她的神色终于稍微轻松些,她挑衅似得看一眼楚念,那眼神中的意味很是明显,我才是楚府最受疼爱的小姐,你这种虚晃嫡小姐只是个幌子,连跟我争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