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转瞬,老夫人的脸色已是铁青,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锐利如刀,似乎能洞察人心,开口的声音冷如冰凌:“别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件事必须要彻查到底!这回我做了主,不管最后的来头是谁,都必须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是变了脸色,老夫人向佛多年,说话向来心平气和,很少动这么大的怒气,更别提这样疾言厉色的当众训斥。大夫人急道:“母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老夫人冷冷看她一眼,神色怒气涌动,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你还好意思问我?府里有了这等污秽东西,你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却一概不知,可见平日里倒也真是做得好了!”
大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训斥,像是被人当面淋了一盆冷水,脸色顿时都白了,瞠目结舌半响,偏生说不出半句话。楚常云眉头紧皱,疾走几步,捡起那木偶仔细看了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如至冰窟,就连浑身的毛孔都缩了起来,他为官多年,最忌讳鬼神,生平最怕便是沾染上这种巫蛊之术,尤其是此事极有可能是身边之人动的手……这样看来,日日夜夜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也许就是最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这个想法足以让人毛骨悚然,楚常云恶狠狠的瞪着那木偶,表情变得异常可怖,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变得暗哑难听,“母亲,这木偶无主,要从何查起?”
老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寒意森森,唯独语气却越发的笃定:“就从这布偶身上的绸缎查起,叫纺织房那帮子绣娘来比对,一笔一笔对下来,我就不信什么线索都查不出来。”
“若是祖母想追究丝绸的来源,直接问我便可,不用再费心思让匠人去查了,”楚念上前一步,淡淡开口。楚常云看她一眼,这些话足以让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只疑惑道:“为什么?”
楚念蹙紧眉头,眼中尽数复杂的意味,半响,方轻声道:“父亲,这布偶身上的绸缎便是你上回赐予我的锦缎,府里仅此一匹,除了我的院子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惊疑莫测,这意思分明就是……锦芮怔了一下,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方才愤恨不已的神色一扫而散,嘴角不动声色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没想到楚浔这个大哥果然手段够高,如今还留了这么大的后招,她看看自己惊疑未定的母亲,又看看上方盛怒之下的老夫人,喜悦从心底一点一点升起来,巫蛊这种事向来是死穴,一旦沾染上便脱不开身,看来这一回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位楚念小姐了。楚常云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愣住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表情开始扭曲,看向楚念的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这布偶是你做的?”
楚念毫无畏惧的迎向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父亲,锦缎确实是我院子里的,但这布偶非我所为。”
楚常云自然也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但他性格到底谨慎多疑,此时轻轻“嗯”了一声,死死盯着楚念,嘴唇紧抿不发一言,表情到底有了几分不悦。锦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只冷笑一声,阴阳怪气揶揄道:“那可说不准,人心最是莫测,眼下唯一的线索便是木偶身上的这锦缎,现如今查出来是姐姐你院子里的,你随口说一句不是你做的,无凭无据的难道大家就非要相信?”
楚念冷眼瞟她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漠然道:“锦妹妹,你这话说的含酸带刺,但我想,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若是我想对五姨娘不轨,大可直接在安胎药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手脚,何必用这种破绽百出的污浊手段?一旦被人发现,便前功尽弃!”
“若是没人发现,那岂不是暗自欢喜?”
锦芮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再说了,人前为善,人后作恶,这样的人不是常有么,有何蹊跷?”
大夫人也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生生将楚念往死地里逼,“念儿,我们楚府对你不薄,你为何私底下要做这样的事?这种事污秽不堪,有损阴德,他日会遭报应的。”
她甚至看向楚常云,满脸懊恼,主动请罪道:“老爷,此事说到底是我管教子女无方,还请老爷责罚。”
楚念冷眼看着这一对母女表演,连眉峰都没挑一下:“母亲,事情尚未完全查明,我已经说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事到如今您应该相信自己的女儿,而不是急着在她头上安放罪责。”
死到临头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大夫人咬了咬牙,唇边的冷笑彻底绽放开来,继续旁敲侧击道:“念儿,有些事再三掩饰是没用的,做错了事不要紧,主动认错就行,母亲会同你一起承担……”她的语气极为真诚,连眼神中也尽数柔情感慨。楚念微微一笑,神色动容,像是被感动,只道:“母亲对我这般的好,倒真是叫人感动不已,但女儿确实没有犯过任何错,母亲大可放心。”
这种事赖上了就别想说清楚,大夫人一心想置楚念于死地,哪里听得进她的解释,还想再添油加醋说几句,只听老夫人道:“这锦缎确实是念儿院子里的,但若是有人动了坏心思,想要从中作梗也未尝不可,但是……”她顿一顿,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锦缎上的针线手工又是谁的?”
旁侧的沈妈妈顿时会意,想了一想,道:“要知道也很容易,诸房的丫鬟都在纺织房里留了样地,奴婢拿下去让人一比对便知。”
老夫人徐徐扬眉,语气冷冽:“去吧。”
“是。”
沈妈妈面色肃然,拿起那布偶急匆匆的下去。